骗子。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
背后传来森森凉意,犬齿触碰到那根跳动的血管,好像如果她不说出正确答案,犬齿就会将那根跳动的血管咬破。
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血液哗啦啦地往外喷。光是想想,就不免觉得脖子疼。咽了咽口水,那轻微的弧动,能感觉到那颗犬齿在薄而软的皮肤里越埋越深。
快要咬破到那根血管了。
敬长生有自己的答案,装模作样地来问她,不过是想逼她亲口说出他所设想好的答案罢了。
不可以。李思念将那个令敬长生满意的答案说出口。
果然,小病娇心情好了不少,种蛊似的在她耳边呢喃,李思念告诉我,喜欢是不能对两个人说的。我记住了。
是想让她记住吧,并且警告她,他记住她说的话了哦。
呵,威胁人的小病娇。
为什么不能跟两个人说,她喜欢她妈,喜欢她爸,喜欢她闺蜜,光这里就有三个人了!再加一个非人类,她还喜欢她家猫!
喜欢可以对很多人说,无疑是程度的问题。喜欢,更喜欢,最喜欢。不过通常没有最喜欢,只有更喜欢。
但在敬长生眼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更喜欢和最喜欢在他眼里都是喜欢,没什么不同。而且还只能喜欢一个。
既然他那样想,李思念也不能强行把自己的想法装进他的脑子里。每个人想法不同嘛,理解。
天色俱暗,万籁俱寂,本来想睡觉的李思念被那样一闹,彻底清醒,睡不着了。
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忽然想起李定坤说的怨鬼。
敬长生就是捉怨鬼的,把那些无差别攻击的怨鬼收集起来,用作毁灭世界的炮火。现在怨鬼久久未出现,是不是被他收了呢?
原书中说,敬长生这么做是为了完成任务,他其实是个很懵懂的反派。被人强行灌输理念。就像是机器被输入程序,然后执行。
任务。谁的任务?
好奇心作祟,李思念捏了捏他的手,悄声问,你睡了吗?
没。
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那边顿了许久,可能是半个时辰,可能是一个时辰。周围黑黢黢的,无法计算时间。敬长生不说话,李思念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正当她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时,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说,不知道。
不知道。敬长生其实想了很久,然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自小长在鬼城。
鬼父说,看到那只猫了吗?踩断它的尾巴,然后剖开它的肚子。
鬼母接着父亲的话,看到那只兔子了吗?抓起来,捏爆它的头。
先是动物,然后是人。
他们一起说,长生,去吧,消灭世界上所有生命。凡是能呼吸的,能说话的,能哭能笑能走路的,通通杀死。碳和水不应该化合成生命,它们应该分来,变成岩石和风雨。
这是命令。敬长生一直在接收他们的命令,然后执行。他一直以来都做得特别好。
后来到了蜀山。
师兄师姐说,毁天灭地罪不容诛,怪物应当学会做个人。
长老们说,念你天资聪颖,本性空无,授你道法,你当全心向善,造福万民。
句句话凝结成一句不准杀人作恶。
这也是命令。
可是他们没教他该怎么做人怎么向善,只是在命令他,做个人,要向善。
人应该怎么做?善良又是什么?没人教他,他不知道啊。
直到最后,长老们都说,孽畜冥顽不灵,当诛。
十万雷均,千刀万剐,他静静地躺在邢台上,看着破损的皮肤下露出的白骨。
没有感觉。那些东西杀不死他。
琥珀色的眼睛空洞地看着蜀山的那些长老们,他想要个答案。
可是他想知道的为什么,永远都不会有人跟他说。
见他无可救药,蜀山只好将他关起来。那是一个漆黑的世界,周围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片。敬长生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很久,一直走,一直走,漆黑一片,没有尽头。
见不到光,没人和他说话。他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思考,奈何所知贫瘠,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孤独。也许是这种感受。没有人理解他,也不会有人和他说话,就在这漆黑空无的世界里走完一生。
可是他想出去,到不是鬼城也不是蜀山的世界去。
终于,他破开蜀山的封印,逃到外面去。
可是,他见到人潮如织,花开叶落,生老病死,他忽然觉得很无措。
陌生。封闭。无法理解。无聊。无趣。
在熙熙攘攘的世界里走和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走有何不同?不过是一样的漫无目的,一具麻木的尸体。
现在没有人命令他了,他该做些什么呢?应该找些事情来做。
他想了很久,不知道。
终于,他想起鬼父之前交代他的事。搜集怨鬼为兵器,消灭世间所有活物。
碳和水不应该化合成生命,它们应该分开,变成岩石和风雨。
这样一来,他也被毁灭了,就不用再去想要做什么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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