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根,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和她耐心讲:“你和我说,到底怎么弄的?”
“是不是谁来找你麻烦了?”
但宋静原真的说不出口。
让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亲生父亲造成的,她有个无比狼狈不堪的家庭吗?
她做不到。
宋静原也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抓着他的衣袖,声线轻柔,好言好语地哄他:“陈砚,我没事……”
“这么长个口子你告诉我说没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相?”陈砚盯着她看了会,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气,脸色很难看,“之前论坛那件事也是,你明明就看见了他们说的话,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和我撒个娇抱怨一下就这么难吗?”
宋静原心口好像被人压了块石头,有些喘不上来气。
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她早就丧失了撒娇抱怨的能力。
“今天也是。”陈砚还在继续数落着她的过错,“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想把受伤这件事直接瞒过去?”
“什么都自己藏在心里,你把我这个男朋友放哪了?”
“陈砚……”宋静原的嗓子好像被糊住,只能小声呜咽着,睫毛上沾满泪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非常可怜。
陈砚皱着眉头,到底是心软,攥着她冰凉的手:“算了,先带你去医院。”
宋静原不想再让他生气,没再说话,乖乖跟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夜晚的急诊室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宋静原坐在椅子上,护士拿着碘酒帮她清理伤口,刺痛顺着伤口向内蔓延,宋静原倒吸一口冷气,死死咬着牙关,手指攥紧身下的白色床单。
一旁的陈砚也跟着揪心,忍不住开口:“能轻点吗?”
“现在知道心疼了啊。”护士轻哼一声,“女朋友受伤的时候想什么了?”
“小姑娘,你这伤口可不浅啊,里面还有沙子呢,我得给你挑出来,忍着点吧。”
宋静原额头上全是冷汗,艰难点点头。
陈砚急得不行,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痛苦,又没有别的办法,把胳膊伸到她面前:“痛就攥着。”
宋静原先是没动,陈砚烦躁地啧了声,直接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让她握着。
清理完伤口后,护士说有发炎感染的风险,让她输瓶消炎针再走。
急诊室里面的人很多,她被安排在门口的长椅上,耳边都是小孩子的哭闹声,冰凉的药液被输进血管里,好像要把她的血液冰冻住。
陈砚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宋静原,你还是不准备和我说吗?”
黑睫颤了几下,宋静原眼眶酸涩得很,整个心脏好像被人泡进了水里,又痛又涩,她低着头,声音小到听不见:“对不起,我……”
“你真是——”
陈砚紧攥着拳头,青筋暴起,凌厉的眉眼里满是烦躁。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算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
宋静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再也忍不住,滚烫晶莹的液体,一滴又一滴砸在手背上,好像灼伤了皮肤。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个挺拔而磊落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她是渺小又不起眼的暗恋者,只能躲在黑暗中偷偷追寻着他的身影,。
宋静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把脸埋在手心里,咬紧牙关小声啜泣,掌心被掐的满是红印,肩膀上下抖动。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明黄色球衣的陈砚。
少年轻狂而张扬,连光都偏爱三分。
他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
宋静原正这么想着,那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和以往不同,这次多了几分无奈,还有一点心疼。
“宋静原。”陈砚半蹲着身子,叹了口气,“你哭什么?头上的伤还很疼吗?”
宋静原脑子晕晕乎乎的,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眼眶红得不像话,声音里的哭腔很重,听起来特别委屈:“陈砚,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喃喃地重复:“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砚心像被人挖了一块去,觉得自己简直混蛋到了极点,他将人揽在怀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有些颓败:“别哭了宝贝儿,吵架归吵架,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第五十二章
今晚发生的一切,陈砚说不生气是假的。
来医院的路上,他回想了很多。在一起两个月的时间里,宋静原从来和他抱怨过什么,什么事都依着他,甚至连句男女朋友间最简单的撒娇都没有过。
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消化,懂事得过了头。
陈砚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样,想不通为什么没有人给她开家长会,想不通她为什么那么需要钱,十六岁就出去找兼职。
她从未和他提起过有关自己家庭的事情。
反倒是他,什么都告诉她了,把自己最不堪、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那一面都毫无保留地剖开,展露在她的面前。
想到这儿,陈砚心里就窜了股火儿,宋静原越是沉默,这股火烧的就越旺,憋在心里,像是要把他吞噬掉一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对哪个女生产生感情,也没想过对谁负责,所以先前那几年,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招惹过她。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意外,更像是命中注定。
她就是他的劫。
这股哑火还没爆发出来,垂下眸,他就看见了小姑娘那张安静温雅的脸。
平时皱个眉他心里都不舒服,现在弄出了这么大个伤口,他心疼的要死。
他磨了磨牙根,重重叹了口气。
操。
有火能怎么办。
憋着吧。
知道她输液的时候血管会凉,陈砚转身去楼下商店买了暖贴,又在货架上挑了些她爱吃的零食,还有草莓牛奶。
站在他身后结账的女生扫了他一眼,自来熟地搭话:“给女朋友买的啊?”
陈砚淡淡说是。
“你对女朋友可真好啊。”
他拎着塑料袋上楼,没等走到人旁边,就看见她坐在那哭得支离破碎。
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带着那点火也灭得一干二净,他将人揽在怀里,后悔刚才和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他承认他妥协了。
不说就不说吧,大不了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将她保护好,不让她受到伤害就好了。
“对不起陈砚……”
“别说这些了。”陈砚指尖轻轻在她眼皮上擦过,卷走她的泪,“今天是我不好,我应该把你送回家的,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宋静原听见他的话,心里的自责多了几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根本止不住。
“别哭了宝贝儿。”陈砚半跪在她旁边,附身在她耳边哄,“我没有不要你,你不要瞎想。”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宋静原不会离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将小姑娘的情绪哄得平复了一点。
输液瓶里的药实在太凉,宋静原血管都跟着发青,陈砚撕开一片暖贴到她手里,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捂在软管上。
宋静原低垂着头,声线轻颤:“陈砚,你还是不要对我这么好。”
你对我越好,我心里的愧疚就越多。
“傻。”陈砚刮了刮她鼻子,“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先别瞎想了。”陈砚在她身边坐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宋静原推了下他胳膊:“我不冷,你不穿外套会冻感冒的。”
“我一大老爷们哪那么娇气了?”陈砚把外套重新盖回去,“晚上吃的什么?”
“紫菜包饭。”
“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饭是不是?”陈砚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这么不听话?”
“不是,我没什么胃口。”
“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静原点点头。
陈砚把旁边的蛋糕盒子拿过来,半透明的盒子外面打了粉色丝带,因为路上的颠簸,一小块奶油蹭在盒子内壁上。
骨节分明的手单手拆开丝带,奶油的香甜在空气中快速弥散开,宋静原吊着水不方便,陈砚把蛋糕放在腿上,用叉子挖下一块喂到她嘴边。
宋静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想接过叉子:“我自己来吧。”
“别乱动。”陈砚把她的手按下去,“张嘴。”
宋静原拗不过他,只好乖乖照做,松软的蛋糕体配上草莓奶油,口腔中满是醇香味道,并不腻人。
“好吃吗?”陈砚又把一小块草莓送到她嘴里。
“好吃。”
陈砚不嫌烦地一下又一下地喂她,宋静原吃东西的时候很可爱,两颊鼓鼓的,像是只小松鼠,嘴唇上的灰白一点点褪去,逐渐有了血色,唇边还沾了点淡粉色奶油。
宋静原胃口一向小,吃了小半块就吃不下了,她眨了眨眼睛:“你不吃吗?”
陈砚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唇角,喉结上下滑动,伸出手,动作很轻地擦过她的唇角,粗粝的指腹刮蹭在柔软的皮肤上,有些痒,宋静原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陈砚把指腹上的奶油舔掉,那动作太亲昵,看得宋静原目瞪口呆。
“还吃吗?”
“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