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凌乱,耗时冗长,可他仍执意将传位诏书完整写完。
“祖辈建业大统,吾等子孙后代得以承继圣业,今朕年届四旬,在位二十六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朕以祖宗礼法为标,尔以嫡长为储,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惜半生几子皆不堪重用,或殒没早夭,或倒行逆施。朕素以江山社稷传承千秋为首念,留此遗诏。”
“承徽公主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谕其继帝位,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再没有人敢在此时劝阻天子三思,因为在凤氏谋逆叛乱一案中旧党早被拔去毒牙,剩下的皆不堪重用,各处要紧关节位置放了嵇令颐信任的部下,大胆使用今年春闱新秀,或是提拔了早些年被打压却有真本事的失意臣子。
且此时房内虽平静祥和,可屋外禁卫军严正以待,城外还有宿行军久留不去,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命令。
众人拜服接旨。
嵇令颐就这样忽然忙了起来,她办完天子丧仪,一一洗涤朝臣,将程菡茵接回皇宫,最后才是继位大典。
她在大典前去见了叶汀舟,这个名字在名册中占据了重要的、不可忽视的一角,可她留了很久。
直到朱笔圈出的名字只剩下他,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
赵忱临很好地兑现了他的承诺,他说将叶汀舟留给她处理,当真只关着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此外没做一点多余的事。
他将嵇令颐带去城外一农户家中,十里八乡唯此一家,门口轮流把守着暗卫,遍野皆是半人高的野草。
赵忱临没进去,门扉推开,嵇令颐独自往里走了两步,见到叶汀舟形销骨立的模样。
“怎么这么晚才来?”他笑起来时没有了昔日君子如玉的温朗模样,显得有些疲惫不堪,“我以为公主会更早来从我嘴里挖出三皇子的讯息,难不成是碰到了什么棘手障碍,这才将进度拉得又慢又长?”
嵇令颐安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是了,这种荒郊野外,他无从得知消息,就连三皇子已薨、天子大行之事也不曾知晓。
“如果我问你要三皇子一党的名册,你能默给我吗?”
叶汀舟笑了一下,眼里毫无温度:“写给你,我也只会死在这里;若是三皇子继位,我倒还有一息生机。”
嵇令颐点点头,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想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了,不管是走投无路还是行差一步,他那次动了崇覃山,就是结束。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她含蓄一笑,像是有些抱歉,又格外疏离客套,“近日太忙,恐不能好好与你喝一杯践行酒。”
她说完就走,毫不留念,可这样的无所谓反而不知为何激怒了叶汀舟,他的声音骤然响起,愤怒道:“我与你至今日地步,还不是你先对我不住?”
“我被赵忱临一刀刺入心口,你却与他假戏真做,你既想要我死,何必惺惺作态?”
嵇令颐背对着他轻笑了一声:“我若想要你死,那一刀就不该刺中你左边,而是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