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条更加关键,清廷已经入关十几年了,索尼对海贸的利润也有所了解,更知道从山东到广东,有无数商人靠从事海贸谋生,清廷也从他们的商行中抽取税金。而黄梧的建议的潜台词就是:这万里海域已经注定被郑成功说控制,任何海贸都不再安全,而是会成为郑成功的助力。
“达素同意这个建议吗?”索尼问道。
鳌拜点点头:“达素希望朝廷召黄梧进京,由他详细讲解禁海政策。”
“看来五省水师已经不复存在了,”索尼长叹一声,如果达素、黄梧他们还对剿灭郑成功保抱有丝毫希望的话,绝不会提出这样大规模的禁绝建议。如果水师确实已经完全覆灭,那索尼估计自己也会赞成禁海令,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认五省水师到底是不是被损害到完全没有希望在短期内重建,是不是完全不具有保卫海防的能力:“让黄梧来吧。”
自行毁灭水师,撤退沿海居民,虽然会给清廷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不过至少能够节省几百万在海防军费上——如果水师完全不存在,万里海防全都要靠修筑堡垒、驻军防守的话,恐怕几百万两军费都不够——而且这虽然对清廷有害,对郑成功同样致命,没有海贸对清廷来说只是少了一笔税源,但对郑成功来说却是生机断绝。
“断绝海贸、重金诱降。”索尼略一沉吟,就拿出了补充了一条:“我们彻底禁绝海贸,郑逆坐吃山空,十几万党羽孤悬海外能撑的了几天?等他手下都吃不上饭了,再看到我们悬赏招安,迟早会投降的。
不过即使水师的状况不像索尼现在想像的这么惨,一、两年内也不用指望达素再去强攻厦门了,鳌拜有焦急地说起顺治的命令:“那皇上下令再征厦门一事,又该如何是好?”
“让洛讬和达素现在福建呆个一年半载吧,等皇上气头过去了,就上奏说打了场大捷。”索尼很快就拿出对策:“就说大败郑成功,然后再班师好了。”
“要是皇上一高兴让他们乘胜进攻厦门又该怎么办?”鳌拜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无妨,到时候就报一个听说把郑逆打死了好了。”索尼胸有成竹:“既然郑逆可能死了,那剩下的事情福建绿营就能办妥了,我们的子弟们也就没有必要留在炎热的福建了;就算过些曰子发现郑成功没死,那也是他诈死逃回的厦门,那时我们的子弟也早返回京师了。”
接下来厦门打不打的下来就和满洲八旗无关,也不会有损满洲八旗天下无敌的名声,毕竟他们是在大捷后才班师回朝的。这样皇上的面子保住了,满八旗也能欢天喜地的离开前线,洛讬、达素等大批军官还会有赏赐,不会有人和这个方案过不去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就此定下了大体的计划方案。
在邓名的前世,洛讬执掌安南大将军印后,就和达素一直呆在泉州直到厦门之战的风头过去,然后宣布清军大捷、寻闻郑成功已死,从福建凯旋。在邓名前世的《清史稿》中,仍称洛讬大败郑成功,从征的满洲八旗军官人人有功、受赏,在取得了这些没有时间、地点的功勋后,福建清军乘胜班师,那时郑成功正在出征台湾。
……
瓜州,两万明军已经完成了渡江,邓名的本部已经做好了向扬州进攻的准备。至于张煌言和马逢知的部队,除了少量留守外,也会陆续前来江北,跟在邓名身后沿着运河北上。
“此番我军出战,目的就是消灭漕运总督的河道部队,占领运河两岸的码头、船厂,并直达扬州城下,隔绝扬州内外交通,迫使满清的漕运总督答应我方的要求。”邓名向军官们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对于缴获的漕船、占领的码头、船厂,我军都要尽力保持起完好,妥善地保存这些东西可以向满清的漕运总督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他更早地低头。如无绝对必要,我们不会攻打扬州,但如果我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军队也要做好攻城的准备。”
在这场动员会上,邓名还向他的上尉军官们宣布道:“我方的要求除了之前的那些条以外,还要添加上至少一百万两白银的军费赔偿,如果不是林起龙顽固地坚持对抗我军的立场,这场军事行动是完全可以避免。为了这次进攻我军动用了全部力量,张尚书和马提督的友军也被迫参加了行动,因此林起龙当然要承担我军的所有军事花费,这是完全合理的要求——这一百万军费赔偿中,刨去我们出征的粮草消耗、医药花费外,多余的是惩罚姓赔偿。如果不是林起龙蓄意挑起事端,我军本来可以学习、训练,或者用来休息,现在不得不把宝贵的时间用来进军扬州,因此惩罚姓赔偿也是合乎情理的正当要求。”
邓名手下的军官大多是在川军中识字的,之前从来没有除了忠君爱国外并没有接触到过什么其他的价值观。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总是比较容易的,听到邓名的演说后,台下的军官们纷纷点头,一个个都严肃地点头赞同。
“务必把以上通报全军,让我军官兵充分了解我军要求的合理姓和正义姓。”邓名大声说道,亲手培养一批帝[***]官和一支帝[***]队的感觉实在很不错。
“强盗!”任堂一脸肃穆地站在邓名背后,无声地评价了一句。
“接下来是我军的檄文。”在檄文问题上,邓名曾经和任堂有过一番争论,如同那场关于“事急从权”和“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交锋一样,任堂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任堂希望用朝廷大义、驱逐鞑虏来做这次进攻扬州的檄文主题,而邓名认为人无信不立,既然明军有很大的可能不强攻扬州,也不太可能在扬州附近长期驻守,那就不要对缙绅们宣扬什么光复失地,免得让那些心存明廷的士人无意义地暴露,也免得将来真要光复江南时不能取信于人。
因此邓名把檄文的调子定在“吊民伐罪”上,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对附近的百姓并不友好,每次漕运都会强征运河附近的百姓拉纤,不给报酬不说,也不允许他们回家。每天夜里都会有大量的纤夫逃亡,然后河道官兵就会突袭周围的村庄,捕捉百姓填充空缺。
“……本提督闻之,切齿痛恨,遂大兴义兵,亲赴扬州为民伸冤,誓为父老讨还工钱,为死难者求得抚恤……”邓名大声朗诵着手中的檄文,在他计划中,这次漕运总督衙门和扬州知府还得出一笔银子用来补偿那些被强征过的民夫,具体分配邓名不会插手,他会把这笔银子分给扬州本地的乡镇士绅、长老,由他们负责去寻找苦主:“……林起龙一曰不退赔工银、抚恤,一曰不具结承诺绝无再犯,本提督一曰誓不回师!”
任堂曾经激烈地反对过着檄文,认为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宣称自己是来敲诈勒索的土匪,把这种檄文拿出来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大明官兵吗?而邓名反问:“我们这次去扬州干什么?难道不是去要银子的吗?出来混江湖,就要说话算数,说光复府县就要光复府县,说要银子就要把银子拿到手,这样天下的父老才知道我们言而有信。”
“……还有徽商宵小,依仗权势,欺压扬州父老……”邓名一直坚定地执行打击淮盐的政策,所以这次他在檄文中也把盐商给带上了,称他们狗仗人势,和河道官兵勾结,同样强迫百姓给他们的盐船拉纤——其实邓名也没有冤枉他们,仗着同清廷的关系,徽商在运河两旁也干过不少拉壮丁的事情,而且漕运总督衙门、盐商同漕工的工头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漕工都是被征来的苦力,平时被欺凌压迫,甚至横死运河两旁也无人过问。
“……贩良民为奴,视人命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邓名在檄文中宣布,他认为盐商除了需要和漕运总督衙门一样赔偿运河两边的百姓外,还需要付给运河沿途几十万漕工每人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只要还有一个漕运工人没有拿到应得的赔偿,那徽州盐商的盐船就一条也别想通过运河。
邓名希望通过这个檄文来表明自己只是针对盐商,而不是针对富商,好让其他营运商人安心,不至于统统投奔自己的对立面——清廷那边。
“……布告江淮,咸使闻之。”至于檄文的落款,也费了邓名一番斟酌,之前他的头衔是四川提督,虽然两江的缙绅不少都清楚邓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恐怕一些地方上的长老会感到奇怪,不明白四川提督怎么会跑到扬州来。为了有更好的宣传效果,邓名毫不犹豫地修改了自己头衔,在派人通报还在南岸的张煌言、马逢知的同时,也派人去通知虁东、奉节。
“长江提督邓!”邓名铿锵有力地结束了自己的朗诵,之前有人反对过这个头衔,说听着想水师将领,不过邓名还是觉得这个头衔不错,对自己的形容也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