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下官的这个皇上啊,”蒋国柱苦笑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不大灵光的,可我们做臣子的,不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是说皇帝还是要亲征吗?”
“他是想,但一定亲征不了,这点下官可以拍着胸脯向邓提督保证。”蒋国柱亲自来安庆,孤身进入明军军营见邓名,就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先把邓老虎劝走,然后再继续去泉福老虎回京师老实呆着。
蒋国柱这次带来了第三封圣旨的副本,除了给他的那一份外还有给林起龙的,以向邓名显示他们胸襟坦荡,对邓名也是知无不言。就在今天下午,看到蒋国柱他们的报捷文书后,顺治刚刚在盛怒之下发出了邓名逃到哪里,他就追击到哪里的宣言,不过此时蒋国柱依旧不知道。
看过顺治的圣旨后,邓名更加不放心了:“看这意思,皇帝好像和我有什么私仇似的,多半还是会追吧,而且这种圣旨都下了,他如何能一声不吭地回燕京去?他难道不要颜面了吗?”
“下官的皇上本来就不要脸,他连弟媳都能纳了充贵妃,还能把这种不要脸的事专门下诏全天下宣扬,他还会有什么害怕的吗?”只要能把邓老虎送走,蒋国柱已经是口不择言了:“下官的皇上和邓提督不同,皇上他说话和放屁一样,自己都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只要邓梯度回夔东,皇上肯定不会下江南的,下官敢用姓命担保!”
当然,蒋国柱也知道空口白牙说服不了邓名,他今天还带来了张长庚、张朝他们的书信以及他们奏章的副本:“邓提督请看,江西巡抚的奏章早就送过去了,湖广总督的奏章四天前也到了江北,现在估计也送到皇上手边了,他们都是不赞同皇上亲征的,我们这么多督抚一起反对,皇上又怎么会一意孤行呐。再说湖广总督是邓提督的老朋友了吧?邓梯度信不过下官,还信不过张总督嘛。再说还有江西的张大人、董大人,下官听说他们搞了什么统购统销,和邓提督一向也是合作愉快,这事他们也义不容辞啊。提督尽管一万个放心,只要您回夔东去,这拦住皇上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蒋国柱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邓名又劝说上了路,不过邓名有话在先,若是蒋国柱他们拦不住顺治,那莫怪他还要返回江南。
“我的天啊。”看着川军再次杨帆启程,蒋国柱用力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皇上说邓提督在,他就要亲征江南,让我们拦住邓提督;邓提督说我们拦不住皇上,他就要亲征江南。这俩,都是爷!”
离开安庆,进入江西省境内,董卫国派来的心腹也热情地给明军带路,把预先准备好的大米、谷物大包小包地往明军船上搬,唯恐邓名不肯快走;现在江西和江南一个思路,就是盼着邓名的离去让顺治失去亲征的理由,然后大伙儿一拥而上,哭着喊着把顺治的大腿抱住,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到南方来,董卫国现在最恨的就是东风太小,恨不得鼓起腮帮子去给明军的船帆吹口气,好让邓名的船能再走的快点。
明天就要离开九江,进入湖北境内了,就在邓名离开江西的前夜,又有卫兵报告九江来了使者,来使者不稀奇,稀奇的是使者还拖家带口。邓名的卫士认得使团中的一个人,那就是曾经被俘的江西布政使董卫国,让卫士们感到更稀奇的是,有一个与董卫国通行的清军使者,看上去似乎地位很高,连董布政使对他都显得十分恭敬。
九江来的那个神秘使者用黑布蒙着脸,左手拽着一个半大的男孩,右手还拖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妇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董卫国跌跌撞撞地跟在这个蒙面人后面,手里也揪着一个妇人,这个妇人怀里同样抱着幼儿,和前面那个一样泪水横流。
“下官张朝,叩见提督大人。”使者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提督大人看在南昌一贯恭顺的份上,答应了下官吧。”
“原来是张巡抚。”有蒋国柱在前,邓名对张朝来见自己表现得也没有那么惊讶了,他连忙上前将江西巡抚搀起来,接着又把闷头跪在张朝背后的董卫国也扶起来,眼前的场面让邓名感到有些茫然,脱口问道:“张巡抚,董布政使,你们这是干什么?是要托孤吗?”
邓名随口一猜还真没猜错,张朝就是来托孤的,顺治的追击宣言到了南昌后,张朝二话不说,带上这个贴身伺候他的小妾就直奔九江。董卫国和张朝一样,家人都留在老家,随行的也是小妾,听张朝说完最新的圣旨后,董卫国也把小妾和幼子都扯来了明军水师里。
赎买九江、瓷器统购统销、和蒋国柱合谋欺骗皇上,先是报捷然后一起竭力劝阻皇上亲征,放跑邓名不说还给他提供粮秣,张朝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活路了。江西巡抚先指了那个男孩片刻,然后又指了指带来的妇人和她怀中的幼女,才一张嘴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下官只有这么一点骨血了,求提督把她们母子三人带去西南,不求他们还记得祖宗,只要能隐姓埋名活下去就好,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