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形势发展并没有太出乎郝摇旗的预料,每次南明发生一次内讧,都会导致战场上的严重失利。三王内讧的规模空前,亲王们各自调动十几万兵马互相厮杀,中央的战将几乎人人参与其中,这要是战场不发生大溃败才是怪事。不过刘体纯和袁宗第似乎已经看开了,尽人事、听天命,文人可以骂我们是祸首,但我们战死了而你们却投降了。郝摇旗也是这种心态,努力作战,期待着不抱多少指望的奇迹出现。
而这奇迹确实出现了,邓名从天而降,昆明大火让战局再次趋于稳定。虽然南明的元气大伤,但没有立刻断气,晋王依旧能苦苦支撑下去。
随后湖北一连串的胜利,还有与郑成功配合的南京之战,让郝摇旗确信:满清或许能胜利,但敌人依旧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后面还会有艰苦的战斗,郝摇旗也许还可以在战场上与清军厮杀十年——在渝城战役失败后,郝摇旗曾经悲哀地想到,未来的几年可能就是他最后的时光了。
高邮湖一战,让郝摇旗手下最悲观绝望的人也恢复了对胜利的希望,虽然地盘还远远没有恢复,但一夜之间人心已经恢复到了三王内讧之前;军事形势上也差不多,现在和三王内讧之前一样,清军又陷入了兵力吃紧的状态,需要休养生息,在很多条战线上都有进行防御的必要。
“邓提督的名字是化名,对吧?”朱盛蒗也相当兴奋,高邮湖一战后,他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被郝摇旗在山寨里保护得多么好,如果南明崩溃那虁东定然无法独存,三王内讧后朱盛蒗的心态基本是混吃等死了。
亲征的皇帝在自己的领土上被击毙,幼主登基,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认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清廷都无法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既然敌人无力进攻,那明军就有收复失地的机会。南明又一次获得了发起战略进攻的机会,无论步伐多么小,只要能前进就有希望。朱盛蒗也从自己的藏身之处钻出来,多次口若悬河地和郝摇旗商谈天下大势,甚至还对明军该在哪个方向上发起战略反攻发表了很多看法。上次朱盛蒗有这种兴致还是李定国击毙尼堪的时候。
无论邓名到底是哪个宗室,只要坐在皇位上的是朱家人,那朱盛蒗就是皇族。从这一点说,将来坐在皇位上的是永历天子还是长江提督,朱盛蒗并不是十分在乎,反正轮谁也不可能轮到他这个东安郡王。
为了自己的皇族身分,朱盛蒗必须要强调“邓名”是一个化名。刚听说此人时,朱盛蒗还是十分怀疑,可是在邓名击杀胡全才、生擒郎廷佐后他的怀疑渐渐减少;而在高邮湖胜利之后,谁要是敢当着朱盛蒗的面前说“邓名”不是化名,莫怪东安郡王一巴掌扇上来。
再比如击杀胡全才那件事吧,虽然邓名发檄文说是自己杀的,郝摇旗也私下和朱盛蒗说过事情的真相,但现在郝摇旗已经绝口不提,再谈起钟祥之战时满口都是邓提督英雄了得,深入敌营刺杀敌酋;而朱盛蒗则愿意认为郝摇旗最初那套说法只是一个玩笑,至于这个一点儿也不可笑的笑话,东安郡王决心深藏心底,带进棺材,一辈子再不和人提起。
“当然是化名。”虽然知道朱盛蒗是明知故问,郝摇旗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提督是三太子!”
郝摇旗依稀记得,好像曾经有谣言在心腹将领中流传,大概是说邓名未必是三太子,而是袁宗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一个宗室。不过这种可笑的谣言郝摇旗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当真,邓名肯定是烈皇的遗孤。虽然闯营逼死了崇祯,但他的儿子深明大义,体谅闯营将士的苦衷,把恩怨抛诸脑后,准备亲自领导闯营取得最后的胜利,完成中兴大业——还有比这更能流传后世的佳话吗?
“嗯。”朱盛蒗点点头,他并没有反驳郝摇旗的话,不过在他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有一点儿可疑。
若是烈皇的皇子,甲申之变后肯定会去江南,既然到了江南,怎么会不投身舟山军中?还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四川。如果说皇子对张煌言有什么成见或是贪生怕死,还能勉强解释,但邓提督英武,和张煌言的关系听说也不错,可见这种说法不值得一驳。
在四川出现的宗室很有可能是蜀王之后,但朱盛蒗听说蜀王家被西营杀得干干净净。距离四川不远的除了蜀王还有楚王,据说楚王家也被杀得精光,但作为楚王旁支的朱盛蒗感情上却不愿意相信:“若邓提督是楚王就好了,那中兴以后我差不多能升为亲王了吧?嗯,要说很有可能啊。再说烈皇遗孤的年纪似乎有点对不上,而老楚王那么多孙子,好像有年纪差不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