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原来是孙将军啊。”李国英当然知道孙思克,此人是旗人,他父亲孙得功从努尔哈赤时代就已经是旗人了,比李国英这种后来抬旗的人不同,已经称得上是满清的自己人了:“久仰孙将军大名,有孙将军来四川,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如此就好。”使者笑道:“不过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不要贪功冒进,不要有什么闪失,稳扎稳打为好,别让邓贼气焰更加嚣张。”
“明白,明白。”李国英连连点头。虽然他是武将出身,政治嗅觉也不是很敏感,但事到如今再迟钝的人也听明白了燕京的意思。这明显就是做样子而已,仗是非打不可的,但喊得凶一些就行,燕京并不期待什么战果,这点从派孙思克来就很明显。孙思克之前唯一的经验就是参与征滇,那时他的职务不过是替朝廷监视吴三桂,而没有统帅过部队。
“孙思克就是派来监视我的,这次加上山西的援军,我手中会有十万大军,朝廷不派个耳目来怎么放心?”李国英心里琢磨着,现在渝城有五千披甲;赵良栋在陕西练兵半年多,也有了五千多披甲可用;甘陕各地的边防军刨除必要的留守外,再抽调出一万披甲来不是什么难事,加上孙思克的兵马总共就有了三万披甲。这么一支大军完全可以在掩护渝城的同时,攻打一下万县看看——李国英觉得川西明军拥有强大的水师,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好。他打算在收获庄稼以后去攻打万县,若是打不下来,抢些袁宗第的粮食也是好的。反正李国英不会长期围困万县,肯定要抢在川西援军抵达前撤回来。既然无法水路运输,一切都仰仗陆运,那清军本来也坚持不了很久。
把这个想法对使者说了一遍,李国英感觉对方也很满意,双方就此把计划定了下来。虽然使者无法替朝廷拍板,但他告诉李国英朝廷同意这个计划的可能姓很大。
在使者即将离去的时候,李国英突然又喊住了使者:“还请启奏太皇太后和诸位辅政大人,如果真要打成都,就要集中全力,凑齐八万披甲、三十万大军,四面压过去;若是不急在一时,那就不要开战。”
这几句话李国英本不打算说,但眼看使者要走了,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在李国英看来,攻打成都或许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但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小,不但正在编练的甘陕绿营要南下,西安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为这几万披甲提供物资——朝廷答应出钱,但这种开销肯定会打乱清廷的时间表,让他们发起对成都的真正攻击变得遥遥无期。
李国英的话让使者愕然,片刻后才强笑道:“总督大人的意思,小人会如实禀告的。”
“有劳了。”李国英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这一番话是否有用,使者离去后他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东家。”李国英的一个亲信幕僚终于忍不住了,他提醒川陕总督道:“朝廷心意已定,东家何苦自寻烦恼?”
李国英最后的那番话毫无疑问是非常不明智的,朝廷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反对没有用,那奴才就该执行,而不是跳出去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朝中的辅政大臣会觉得李国英是在挖苦他们,不顾他们的脸面,万一进攻出了什么纰漏,大臣们会更讨厌李国英,认为川陕总督是故意表现自己的先见之明——甚至可能猜测李国英是提前撇清责任,更让他身处是非之地。
“为国无暇谋身。”李国英长叹一声,一脸黯然,良久后又缓缓说道:“前朝,本总督不过是宁南(左良玉)手下的一个将佐罢了。先帝御宇以来,信任有加,不但抬旗入籍,更让我成为一方总督,位列封疆。我只恨才疏学浅,不能替朝廷讨平乱贼,一统天下;先帝蒙难以来,我更是深恨不能为先帝报仇雪恨。今天朝廷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人心,将辎重、兵力轻掷,报先帝之仇岂不是更遥遥无期?唉,尽人事、听天命吧,但愿我的一番忠言,能够感动天心。”
众幕僚也都是无言以对,片刻后又有一个人问道:“那嘉陵江的防御工作是否还要继续?”
邓名不愿意让水师进入嘉陵江冒险,李国英同样不敢冒险,他已经下令在江内沉船,用铁链封江。现在朝廷明令进攻,幕僚就询问是否还要布置防御。
“当然要继续。”李国英毫不犹豫地答道,万一川西水师突入嘉陵江并且摧毁了清军的水师,那渝城的两万兵马就陷入罗网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修筑炮台?”李国英寻思着,之前他一度以为迟早能靠着水师压制住袁宗第,所以曾经考虑过在江边修筑炮台,铸造大口径的火炮。不过铸造大炮、修筑炮台耗费巨大,而且效率还不如用舰队拦截,所以李国英放弃了这个打算。不久前看到川西水师的威势后,李国英就惦着撤退,自然不会再考虑这个方案。现在看起来朝廷未必会放弃渝城,造炮拦截明军的船只就又成了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案。以现有的军事技术,想靠固定炮塔封锁江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炮击能给明军船只造成的伤害也很有限。但水师注定拼不过明军,有炮总比什么都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