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口后,马宝神色一动,截口追问道:“邓提督是朝廷的忠臣,对吧?”
这个问题一出,李定国,陈佐才也都认真地向邓名看过来。川、滇明军现在依旧是在永历的旗下作战,包括张煌言、郑成功也奉永历的正朔;即使永历弃国,但如果邓名公开质疑永历的合法姓,那就是在否认李定国的权威,双方合作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
“微臣当然是皇上的赤子。”邓名向西南抱拳,遥遥向着流亡朝廷致敬。这确实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如果现在邓名或是其他什么人打起别的旗帜,那么天下就会知道南明又一次分裂了——在天子弃国,南明只剩下大约两省土地的地方上又爆发了分裂、内讧,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马宝的反应正是邓名担心的,他很害怕对方会误会成都愿意与昆明联手消灭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因此他在表态后迅速补充说明:“如果建昌进攻昆明,成都就会出兵,要求庆阳王退兵,否则不惜兵戎相见;但如果昆明攻打建昌的话,大王明鉴,末将已经答应了庆阳王,成都也会出兵相助,帮助庆阳王抵挡晋王的军队……”
周围已经响起了愤怒的喝斥声,但邓名依旧平静地把话说完:“庆阳王答应提供十万石粮食给大王以前,已经要求末将做出这样的保证,这是庆阳王的条件之一。不过末将也向庆阳王说明,即使建昌受到进攻,成都出兵相助,川军也不会踏入云南境内一步。”
邓名和李定国初次见面,但他仍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而不必担心昆明对自己不利,这个底气就来自于高邮湖一战。如果没有击杀满清皇帝的功绩,邓名无疑会用更委婉的口气来表达立场,但现在只要李定国敢动手杀自己,那么就意味着明军的分裂,李定国会名声扫地。
“大王是盖世的英豪,数百年后仍然受到万众的敬仰,大王和延平郡王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物,是华夏的民族英雄。”邓名说完后就静静地看着李定国,在心里默念着:“您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虽然是另一个世界,但您的英名也会千古传唱,对吧?”
……尽管是初次见面,但李定国还是和邓名达成了初步协议,他写好手令,命令监视建昌的部队迅速返回昆明,并当着邓名的面命令卫士动身给前线送去。
“临国公(李来亨),皖国公(刘体纯)和我在夷陵发表了一个宣示,想必大王也有所耳闻吧?”缓和了昆明、建昌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后,邓名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李定国点了点头,他听说了这件事,其后郝摇旗、贺珍也宣布加入委员会,并且向奉节派去了常驻的使者。这四个人加入后,接替刘体纯巴东地盘的党守素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也宣布参与并向奉节派去了代表。夔东另外最后一股势力,恩施地方的王光兴开始没有什么反应,但在接到东安郡王的一封亲笔信后也改变了主意。
“庆阳王曰前也发誓永远不在我们彼此之间使用武力,庆阳王的使者带着他的誓书,正在赶往奉节的路上。”邓名诚恳地对李定国说道:“大王假黄钺,代天子内惩贼人、外讨不臣,我们希望大王不会把我们这个委员会视为敌人,我们不敢要求大王也写誓书,但希望大王也能派一个使者去奉节。”
李定国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个委员会虽然没有明言,但显然有另立朝廷的意味,隐含着对永历朝廷的敌意,而文安之居然掌管审判权,也是颇有不得体之处。
马宝本来就有怨气,这时忍不住道:“邓提督积极为奉节的这个委员会奔走,难道不是为了针对皇上和朝廷吗?”
“不是。”邓名急忙摇头:“我们不能各自为战,不然就会被鞑子各个击破。这个委员会没有给诸位将领们下令的权利,只是为了沟通。如果有人需要援兵,其他人能通过这个委员会知道;如果有人缺乏军粮,其他人也能得知他的难处;就比如大王吧,如果大王有使者在奉节,告诉我们大王需要军粮,或是需要我们呼应,我们才可能明白大王的战略啊。”
“这不就是视朝廷为无物吗?”陈佐才忍不住反驳道:“现在国家危急,你们应该放下成见,响应朝廷号令才是。”
邓名已经通过别人知道了陈佐才的经历,知道他是一个和任堂相似的读书人,弃笔从戎,在沐天波手下当了一个把总。吴三桂进攻昆明时,陈佐才正前往建昌检视库存储备,为永历移驾四川做准备;但随后得知沐天波跟着天子逃亡出国,陈佐才赶去缅甸,极力劝说天子返回李定国的军中,受到了马首辅和其他大学士们的厌恶,就想打发他回云南联络义士,省得在眼前添堵。正好得知昆明大火,吴三桂退兵,陈佐才受命把李定国请罪交还的黄钺再送回去。
陈佐才对邓名、夔东集团、还有建昌表现出来的军阀作风非常反感,已经到了深恶痛疾的地步,他不明白为何到了这样的关头,以邓名为代表的军阀们依旧在打自己的小算盘,此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你们罔顾朝廷大义,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国家、衣冠于不顾,就不怕成了千古罪人吗?将来有何脸面去见祖先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