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扶清军主力向清军吆喝的时候,大盾兵就没有参与,而是把他们的盾连接成墙,形成一道连绵的木栅栏围子。当三眼铳大队发射第一响后,大盾部队就抬着木栅栏和盾牌,和主力一起缓步前进。
今天邓名根本没有进行什么中央不动、两翼包抄的战术,而是全军像乌龟一样慢慢地向敌军蹭过去。走了一段路后,见清军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邓名就急忙命令停止前进。随着第三声火铳声作响,扶清军立刻集体止步,四周的大盾兵不管不顾地把盾牌和栅栏插入地下,埋头填上土,重新形成一道环绕全军的栅栏墙。
在军队进行土木作业的时候,扶清军的各级军官就认真地观察着对面清军的动作,看他们是不是有发起冲击的可能。
当确定清军无意进攻,刚才的一阵小搔动只是因为明军的威胁导致他们的应激反应后,邓名就让已经装填完毕的三眼铳大队再次开火,这时大盾部队已经把原来阵地上的木栅栏和大盾都挖出来运到新的临时营墙里了,现在刚埋下的墙不动,扶清军又开始全军向前蠕动,进一步缩短与清军之间的距离。
如果邓名带着卫队冲锋,估计可以拿下对面的敌军,但邓名不能把山东所有的野战都打了,重要的是设法培养扶清军的战斗能力,而这种乌龟大阵邓名觉得最适合扶清军现在的士气、战斗技巧和人员组成。
无论是敌军还是我军,最头疼的事情恐怕都是明目张胆的战场开小差行为,严格说起来,邓名的大乌龟阵并不是他的首创,当初戚继光在北方组建车阵,最主要的目的也是防止士兵在战场上公开结伙逃跑——戚继光说,车子一围,就给士兵一种在城郭中的感觉,让他们觉得逃离车阵反倒不安全;而且有车墙拦着,士兵也不太容易逃跑;不管敌人从几个方向来,车阵中的士兵都朝向阵外,胆小的也不知道逃出阵会不会正好撞上侧翼包抄过来的鞑子骑兵,也就不跑了。
总而言之,车墙起的作用主要是防备自己人逃跑,而给敌骑冲锋制造麻烦反倒是次要的目标。无论是邓名的扶清军还是山东清军,他们的素质都还不如戚继光手下的北方边防军,而邓名已经意识到车阵的部署里面确实包含着深奥巧妙的心理学,他没有足够的大车和拉车的牲口,就干脆让军队背着营墙前进。
如果邓名手下的军官有湖广绿营的素质,他也不会为扶清军设计这种战术。钟祥战役前,湖广绿营中还有不少军官曾经有过与李定国、孙可望乃至贺珍、郝摇旗十余年交战的经历,对野战也有比较多的经验。但现在扶清军的军官除了侠客就是书生,他们对战争的理解就是在山寨里防守来拿人的县衙衙役,或是宗族械斗的时候坚守围子或水坝。因此军队背着营墙往前挪,反倒比较容易发挥扶清军军官的能力,他们站在栅栏后就有了重返械斗场的感觉,可以比较熟练地控制手下的士兵各司其职。
缓慢地挪到了距离清军百米内,扶清军拒绝继续前进,而是认真地加固营墙,并向敌人射箭。
如果扶清军装备的火器不是三眼铳而是鸟铳的话,邓名觉得乌龟阵都不需要冒险挪得这么近,可以在一百五十米外开始进行加固,然后躲在栅栏后向敌人不停地开枪,耗尽敌人的耐心,迫使他们来进攻扶清军的寨子或是主动后退——那样就搬着寨子再跟上去。
扎好栅栏后,扶清军和清军就开始了激烈的对射,刚才扶清军往前挪的时候,清军就一直在放冷箭,有好几十个扶清军被放倒在地。现在总算可以还手了,扶清军仗着人多势众,很快就把刚才吃的亏讨回来了,激斗了半个时辰后,扶清军和清军的伤亡都接近百人。
这种战斗让邓名的卫士们感到十分沉闷,不过扶清军的军官们却渐渐进入状态,在栅栏前吆喝着,指挥着士兵们奋勇作战——自从邓名提出这个战法后,就得到了缙绅议院发自内心的喜爱,他们拥有最多的粮食和农民,这种战斗虽然节奏缓慢而且迟迟难以分出胜负,但却容易演变成缙绅最喜欢的平稳消耗战——没有大起大落,不是一夜之间暴穷暴富的赌博游戏,而是实打实地拼家底。
在栅栏后负伤的士兵被拖到阵中得到照料,此时那些好汉都开始羡慕佃户,因为他们都有族人在侧,负伤后也能得到同族人的悉心照料,而且一两个表现勇敢的负伤壮丁,还得到了同村读书郎的亲口保证,说回去后就跟族长说,给他们在族录上记上一功。
战局不断向着有利于扶清军的方面发展,而关键是几台简易抛石车终于被拼起来了。搭好抛石车后,扶清军就开始轰击清军的阵地,让对方的伤亡速度进一步加快,同时沉重地打击了对方的士气。
看到清军开始有人借着躲避石头而脱离阵地后,扶清军军官终于看到了野战胜利的曙光,更加卖力地向对方阵地抛过去石头,而清军统帅也必须做出抉择:到底是暂且后退撤出敌人的投石车距离呢,还是主动去攻打对方的木栅栏,把敌军驱逐出战场?
前者可能会导致大批士兵把撤退误认为败退而开始逃跑,而攻打木栅栏也有危险,毕竟扶清军人数更多,而且还有防守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