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么了?”何嬷嬷见她突然如着魔了般站起身就向院子里冲去,不由得紧张的叫了一声,也拔腿追了进去。
“云飞…”纳兰云溪不管何嬷嬷的呼叫,进了院子便沿着刚才看到的身影也朝屋子里跑去。
“姑娘小心有诈。”何嬷嬷叫了一声,忙上前拦在云溪的前面,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嬷嬷,是云飞,是他回来了,我刚看到他了,我们进去。”
云溪此时一点都不害怕,她心中焦急,伸手推了何嬷嬷一下,却发现她的手臂非常有力,这一推之下竟然没推开,她顿时怔了怔。
“姑娘,您说什么?二公子怎么可能回来?他已经去了,老奴知道您心中难过,但也请姑娘千万要节哀,保重身子啊,您身上还有很大的担子呢。”
何嬷嬷下意识的拿开了手臂,然后快速朝屋子中扫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才往边上让了让,让云溪过去。
“不是,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袍子还是当初我叫绿意给他缝的。”
云溪借着何嬷嬷手中的灯笼向屋子里看了一遍,确实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那老奴怎么没看到?这屋子里哪有什么人?”何嬷嬷说着将灯笼高高的举了起来,在屋子里四下照了一遍。
云溪借着亮光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没看到有什么人,可她心里很清楚,她方才是确确实实看到了纳兰云飞的身影,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嬷嬷,我们进来时,这门是开着的。”云溪看了一遍没什么发现后,突然看了一眼开着的门。
她刚才冲进来的时候,这扇门就是开着的了,她想了想举着灯笼往屋子里走去,走到窗户边,只见窗户虚掩着,开着一条不小的缝隙,她从何嬷嬷手中接过灯笼照亮窗棱,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见窗户上的灰尘有被抹过的痕迹。
这就说明方才确实有人进了这屋子,只是又从窗户边逃了出去,她并没有看错。
她前世既然懂得法医知识,自然经常检测尸体,要和刑侦部门的人打交道,她在那里有个闺蜜叫唐娇娇,是重案组组长,她们经常配合调查一些重大案件,所以跟着她她也耳濡目染的学到了一些刑侦方面的基本知识,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根据这窗棱上灰尘有被抹过的痕迹来看,好像真的有人跳窗逃跑了似的。”
何嬷嬷看了看那窗棱上的灰尘,也若有所思的道。
之后纳兰云溪打开窗户向远处看了一眼,见这座院子的四周一片黑漆漆的,连个遮挡的树木都没有,都是一些干枯的杂草,更加显得这个院落的荒凉冷清。
想到自己做过的梦和府中近日隐约听到下人们所说闹鬼的事,她心中更加怀疑,当初纳兰云飞的病一定有蹊跷,想到这里,她又将灯笼拿着在地面上照了起来,何嬷嬷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心中又有什么想法了,所以点了一支烛台来和她一起照着,将地面照得更亮。
果然,纳兰云飞的屋子里已经久没人住,奴才们也只是在外面随意打扫一番,根本不会进来里面打扫,所以地面早就积满了灰尘,那满是灰尘的地上有几个清晰的脚印,格外刺目。
“嬷嬷,想必方才是真的有人在这里,而且那人绝对不是鬼,想来最近府中下人频频说闹鬼便是这个缘由。”
云溪很快就想通了方才的事,她来这里祭拜之前一定有人在这屋子里,也许是看到她在外面祭拜,所以站在树下偷看,而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触景生情,往纳兰云飞的院子里看,结果他的身影就被她看到了,于是惊慌之下他施展轻功飞进了屋子中又从后面的窗户上跳窗而逃。
可是,他是谁?他在云飞的院子中又有什么事?云飞确确实实已经死了,那白影若不是他的魂魄而是个人,那这人又是谁?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裳她绝不会认错,那就是她命绿意给他做的那件衣裳,难道这人是和云飞有什么联系?或者他知道云飞死亡或者得病的原因?
问题是云飞和她在侯府中受尽欺压,他虽然是府中的公子,却自小就没有娘亲的照顾,小小的人便少年老成,知道了很多事,身上也担了很多担子,还要顾着她,不时的接济她,他小人儿一个整日不出府自然也不可能认识什么人…
纳兰云溪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根据侯夫人母女三人对自己的不断陷害来看,纳兰云飞的死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若他的病真的是人为的原因,那那人该有多恨他,有多狠毒,才能做出这般天打雷劈的事来?
她的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
“姑娘,那您觉得那人会是谁?”何嬷嬷见纳兰云溪神色凝重,也相信她方才看到的人影是真的了,半晌才斟酌着问道。
“不知道,侯府中除了我,还会有谁和云飞相熟?”
纳兰云溪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般轻轻说道。
“姑娘,以前二公子和您感情深厚,只是您怕连累了二公子,所以不怎么与他亲厚,府中除了你再没人和他更加亲厚了。”
何嬷嬷想着以前纳兰云若和纳兰云飞相处的情形,小心的说道。
纳兰云溪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他怕拖累云飞不肯与他亲厚,分明是本尊之前自私懦弱又胆小,怕自己与纳兰云飞太过亲厚了侯夫人惩罚自己才常常躲着他,只有纳兰云飞偶尔接济自己省下自己的月银给她买了衣裳和吃的送来时才表现出一些欢喜,何嬷嬷大概是怕她尴尬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恩,明日我便禀明祖母,要重新查查云飞的死因。”半晌,纳兰云溪神色一顿坚决的说道。
第二日一早,纳兰云溪便亲自带着几个下人到了纳兰云飞的院子,将他的院子里里外外全部清扫了一番,又将院子里的枯草都拔掉,清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起来又像个有烟火气的院子了。
四姨娘虽然夺了掌家之权,但凡事都会和云溪商量,而她又掌管着侯府生意,最近开仓施粥为侯府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所以此时侯府的下人也对她都敬畏有加,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造次,对她的命令不敢有半点违抗。
“啊…”
快打扫完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下人惊叫了一声,云溪和何嬷嬷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看向声音来源地。
“怎么了?”何嬷嬷大声喝问了一声。
只见一个个家丁手中拿着一件血衣,满面惊惧的叫着从屋里面跑了出来。
“三小姐,这里有一件血衣,衣裳上还有一股腥臭味。”那人跑到纳兰云溪面前跪了下去,举着那件血衣说道。
“哦?这是从哪里翻出来的?”纳兰云溪平静的看了一眼那血衣,缓缓问道,
这时院子也差不多都打扫完了,丫环下人们见那家丁举着的血衣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待看清那间衣裳时,有好几个丫环和家丁都露出惊惧害怕的神色,而且身不由己的颤抖起来。
“这…是从二公子的床榻底下翻出来的。”那家丁也颤着声说道。
“也就是说,这件衣裳是小公子的了?”纳兰云溪看着他的神情神色自若的问道。
那件衣裳确实是纳兰云飞穿过的,不过,是件肘间开了破洞的破衣裳,这是纳兰云飞还在世的时候舍不得仍送来给她让她帮忙补的,但她还没来得及补他就发了病,后来也就没机会再还给他了。
而云飞死后,他的所有随身物品都被侯夫人下令烧掉了,所以她昨日连夜将这件衣裳翻找出来,又弄成了这个样子放在他的床底下,就是为了让侯府众人紧张,将闹鬼的事传得再猛烈些,她才好寻个由头查这件事。
“奴才觉得…应该是小公子的。”那奴才早就被吓傻了,下意识的答道。
“小公子的衣物不是在他夭折后便全部烧了么?怎么可能还有他的衣物?而且,这里以前难道没打扫过么?”
纳兰云溪扫了一眼身边的围过来的丫环下人,见她们脸上各个都露出或惊惧或不可捉摸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阵畅快。
当初云飞那小小的孩子身患恶疾之后,就连伺候他的下人们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根本不管他死活的,此时见着这血衣,她们一定想到了闹鬼的事。
“这…奴才实在不知哇。”
那家丁看着眼前的血衣越发的觉得自己某天路过这里的时候似乎恍惚看到过这样的一个身影,想到这些后吓得一把将血衣扔到地上。
“三小姐,近日…近日…丫环见他吓得将血衣扔在地上,顿时站出来也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为极度害怕什么也说不出。
”近日怎么了?“纳兰云溪不动声色的问那丫环道。
”三小姐,近日传闻府中闹鬼,会不会是小公子的魂魄…回来了?“
那丫鬟哆嗦着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全了。
”胡说,我堂堂侯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纳兰云溪听到几声沉重的脚步声,顿时提高了声音对那几个奴才呵斥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疑惑的声音,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祖母。“纳兰云溪转过身来见是老夫人,忙上前行了一礼。
”云溪,怎么回事?我方才听到有人说什么闹鬼?“老夫人走到纳兰云飞的院子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面问道。
古人迷信,尤其信奉鬼神,纳兰云飞是得了疾病死去的,算是非正常死亡,老夫人是很忌讳的,所以站在外面不肯进来,怕沾上秽气。
”祖母,云溪最近风闻府中下人们谣传,说侯府闹鬼,而闹鬼的事儿就是从云飞的院子里闹出来的,所以昨日买了些香烛纸火过来祭拜了一番,今日一早又带着下人过来将他的院子清扫一番,哪知这奴才便在云飞的床榻下发现了这件血衣。“
纳兰云溪几步走出院子站在老夫人面前,手中拿着那件血衣举到了她的面前,让她观看。
”什么?我如何不知道?“老夫人就着纳兰云溪的手看了一眼那触目惊醒的血迹和似乎是沾染着脓水的破烂衣裳,便觉得有些头晕恶心,撇过头不欲再看。
”想来是这些奴才们估计也只是底下谣传,并没有人亲眼所见,所以不敢叨扰祖母。“
纳兰云溪见老夫人撇过了头,便将那件血衣递给了何嬷嬷,然后回答道。
”云飞乃是得了恶疾无法医治最终夭折,又不是枉死,怎么会有闹鬼的事?都是一派胡言。“
老夫人听了后一跺拐杖声色俱厉的喝道。
”老夫人,奴才前几日的一天夜晚和丁旺路过小公子的院子时突然看到一道白影一闪而逝,从院子中飘进了屋子里,奴才一时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谁知奴才转身问身边的丁旺时他说他也看到了,和奴才看到的一模一样,此事千真万确,并不是胡编乱造的啊。“
那家丁叫李四,见老夫人为这事动了怒,忙跪了下去,将自己前些日子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回老夫人,奴才叫丁旺,奴才那日也确实看到了那个白影。“
丁旺也站了出来,证明李四的话是真的。
紧接着,还有几个丫环也纷纷站出来表明自己在路过纳兰云飞的院子时见过一个白影。
”祖母,云溪昨晚祭拜云飞的时候,其实…也见到了那白影,还有何嬷嬷也看到了,云溪还撞着胆子进屋里查看了一番,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纳兰云溪等他们都说完后,走后才叹了口气走了出来,也煞有其事的说道。
”什么?你也见到了白影?你还追了进去?你不怕么?“
老夫人闻言一惊,一连几个问句问纳兰云溪,以前她可是听说过纳兰云溪是个非常胆小懦弱的人。
”祖母。“
纳兰云溪突然跪了下去,掏出帕子在眼角擦了几下,然后又道:”云溪不怕,若是真的能得见云飞的魂魄,云溪心中高兴都来不及,他那么小的人,病了的时候云溪都没来看过他,也没照顾过他一天,也不知道他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再这里是个什么光景,云溪每次想到这件事,便如万箭穿心般难受与愧疚,所以,云溪倒盼着再能和他的魂魄见上一面,求他原谅我这个姐姐…“
纳兰云溪跪着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她这倒不是作假,而是悲从中来,真的伤心。
”哎,云飞那孩子,当时我心中也是疼他的啊,侯府男丁单薄,就他和你大哥哥两个男丁,你大哥哥是嫡子,他是最小的庶子,却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他夭折了我也是很伤心的啊。“
老夫人见纳兰云溪动情,她心中也不好受,想到那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心中便不是滋味,当初她还吩咐侯夫人要好好给他诊治来着,只是后来实在是他得的病太棘手,连大夫都不肯再来给他看病了,她才让侯夫人将他关起来的,她也是没办法啊。
”祖母,若是云飞真的已经魂魄安息,重新投胎转世,那下人们和云溪看见的又是什么?而且,这血衣又如何解释?“
纳兰云溪说着重新拿过那件血衣捧在手里,眼泪一颗颗滴在那染血的衣裳上,望着老夫人楚楚可怜的说道。
”难道…云飞的死有什么蹊跷?所以,他怨气未了,流连侯府不肯离去?“
老夫人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说道。
”会不会是当时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被照顾他的人虐待打骂过?否则,他如何会有怨气?“
纳兰云溪顺着老夫人的话疑惑的问道。
”哼,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清楚,最近侯府真是多事之秋,没一件顺意的,云溪,你去查查云飞最后的日子里是由谁照看的,你亲自问问他们是怎样照看他的?若是查出来真的有虐待他的事,我定不轻饶。哎,那孩子真是可怜。“
老夫人动了恻隐之心,想到侯府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一件事接着一件,如今孤魂出没,这件事势必要查一查,只好让云溪去查这件事,查清楚了再给云飞做一场法事,让他能够安息。
”是,云溪已经暗中打听过了,云飞最后的日子里是由母亲身边的林嬷嬷的远房亲戚照顾着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纳兰云溪将自己早就打听到的事说了出来,在纳兰云飞最后的日子里,老夫人因为伤心难过害了病,索性也眼不见为净,任由侯夫人处置了,她也一直有些避着这事,所以并没有关注他最后是由谁照应着这样的小事,反正就是拖日子,能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他死了之后也因为死状太过惨烈,所以侯府中人匆匆的便将他埋了,因为他还未成年,是不能入宗祠的,只供了个牌位,尸体估计早就扔在乱葬岗了。
”无论她们在哪里,都将他们召回来,到时候,我要亲自问问他们云飞死的时候他们是怎么照顾的?“
老夫人此时心中也如蚂蚁啃噬般疼痛难受,想到纳兰云飞可能是因为枉死而冤魂不散,更加郁积,所以一定要将这件事再查一查,否则,纳兰云飞在九泉下也难以安息。
”是,祖母,云溪会着手查此事的。“纳兰云溪目的达到,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这侯府中,幸亏自己还有老夫人这个靠山,要不然自己一人独自战斗的话,一定会异常辛苦难熬。
侯夫人卸了担子后便安心的替纳兰云若准备嫁妆,她是侯府嫡长女,也是侯府的第一门亲事,嫁妆自然不会少了,侯夫人密密麻麻的写了几张嫁妆清单交给四姨娘,叫她尽快置办,她自己则和纳兰康商量了一下,直接去私库里取东西给纳兰云若当嫁妆,一时间侯府所有的好东西几乎都被她们母子挑选了一遍,最后侯夫人准备出一百一十八抬的嫁妆来。
这个数目的嫁妆在东陵国来说几乎可以媲美郡主了,公主的嫁妆最高的也才一百六十八抬,亲王府郡主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而纳兰云若的嫁妆只比郡主少了十抬,可见安宁侯府是有多么重视这桩婚事儿了。
纳兰云若的嫁妆侯夫人专门给她开了一间库房存放,母女二人看着满满的一屋子好东西,纳兰云若简直欣喜若狂,又想到自己嫁的庐陵王燕翎如此位高权重又俊美风流,便对未来有了梦幻般的憧憬。
”母亲,我现在还真的不愿庐陵王殿下纳了那小贱蹄子为妾呢,即使她入府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任由我拿捏,但我还是心中不愿她去给我添堵。“
这日侯夫人将一只皇帝赏赐给纳兰康的琉璃玉净瓶也淘换出来放进纳兰云若的妆奁里后,听到纳兰云若皱着眉头苦着小脸说道。
”这事也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是不变的道理,你看娘这么多年虽然你父亲当初对我也是一心一意,但你看他也一房一房的小妾往回来抬,男人都是一样的,只要你能坐稳正妃的位置,其他的妾室还不是你的手中玩物?况且我看那庐陵王殿下对那小贱蹄子恐怕是心中存了愧疚,想要补偿于她,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他娶进府?反正,即使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她若在你的眼皮子低下,还不是你手中的一个物件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侯夫人见纳兰云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安慰道。
她知道她女儿家情窦初开都想一个人霸占着自己的夫君,不愿她染指别人,可是男人的新鲜劲一过,都一个样,无论你再美再好,他还是忍不住会偷腥,慢慢的她就会明白了。
”哼…纳兰云若对侯夫人还是颇为依赖的,她一番话说了之后她才心里舒服些,想着燕翎若是放弃了那更好,若是不放弃那也便由着他吧,母亲说的也对。
“夫人,夫人…”母女二人正在屋子里说话,林嬷嬷神色有些慌张的跑了进来。
“嬷嬷,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何如此慌张?”纳兰云若见她神色不对,扭头问道。
“夫人,听说近日府中闹鬼,昨儿个三小姐带人打扫小公子的院落,居然发现一件血衣…”
林嬷嬷说着神色中显现出满满的惊惧。
“什么?血衣?”侯夫人闻言眉头一皱闪过一丝狠戾问道。
“是啊,夫人,这件事千真万确啊,奴才刚打听了半晌,听说有不少人当面看到了小公子的鬼魂在院子里游荡。”
林嬷嬷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忍不住捂着胸口说道。
“胡说八道,世上哪里会有什么鬼魂?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侯夫人听了这话大怒,一拍桌子大声喝叱到。
“啊,是,夫人说的是,是老奴一时焦急忘了形,可是…可是…”
林嬷嬷说了两个可是便说不下去了,战战兢兢的站着,神色有些讪讪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侯夫人冷静了一下,才看着林嬷嬷重新问道。
“这,就是前两天的事,不过,闹鬼的事大概有一阵子了,老奴以前就听说了一些,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几日突然传得越发玄乎了,说是有好几个下人都看到了,听说三小姐前两日去祭拜小公子也看到了,现在还发现了血衣…
林嬷嬷知道侯夫人也是一时焦急,所以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母亲,那血衣从何而来?那小子死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处理干净了么?他的所有衣物我亲自检查过,都烧掉了,如今又哪里来的血衣?“
纳兰云若心中也暗暗惊异,又有些害怕,毕竟她和侯夫人做的那件事实在是…
”确定是他的衣裳?“侯夫人想了想问道。
”是,刚好老夫人去碧波湖附近散心,便转到了小公子的院子中,也看到了那件血衣。“
”嬷嬷,还有什么事,你一次性都说完吧。“纳兰云若闻言一怔,随即无奈的对林嬷嬷说道。
林嬷嬷是侯夫人陪嫁时从丞相府跟过来的老人,平素对沈素秋最是衷心,纳兰云若姐妹二人也是她自小带大的,所以对她和对别人还是不一样的,一般很客气。
”还有…还有老夫人听了这件事也将信将疑,她怕是小公子的鬼魂回来作怪,所以让三小姐复查小公子得病的事,还,还要她将小公子得病时最后时期照顾他的人找来要亲自询问他们当时的情形。“
林嬷嬷断断续续终于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之后她才顺了顺气,看向侯夫人。
”哼,那老不死越来越不像话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侯夫人听完后气得将手中拿着的一支碧玉钗一把掼在了地上,一手扶着腰气道。
”夫人,林顺夫妇当初可是被小公子吓惨了,林氏回去还生了场大病,至此脑子便有些迷糊了,上次林顺来过一次说他家婆娘去了庄子上后经常说胡话,有时候还会发出凄厉的叫声,还好庄子上偏僻,人也少,林顺怕她说漏嘴只好将她关了起来。“
林嬷嬷见侯夫人动了怒,忙垂下头将林顺夫妇的近况和她说了一遍。
”恩,这事我知道了,想来到时候若是老夫人追究起来我们也只能将林顺夫妇叫来了,但若是林氏这个样子怎么行?稍有不慎便会被她泄露出去。“
侯夫人平息了下心中的怒火坐在暖阁的榻上,思忖着道。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林嬷嬷顺着她的话道。
”嬷嬷,这件事容我想想,你继续盯着她们,看她们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告。“
侯夫人烦闷的摆了摆手说道。
”是。“林嬷嬷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纳兰云若和侯夫人。
”母亲,这可怎么办?若是那疯婆子将云飞得病时候的事说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林嬷嬷出去后,纳兰云若有些担心的问侯夫人。
”没事,她知道什么?到时候再说。“侯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摆了摆手想要静一会儿。
”都怪表哥没用,两次都没得手,让那小贱人活了下来,自己还断送了一直手。“
想到纳兰云溪纳兰云若不由得想到沈子宁两次都没将纳兰云溪办了,暗怪他没用。
”那小贱人真是该死,为了这事你舅舅差点断绝和我们的来往,还是我给他送了好多东西才让他平息了些怒气。“
想到容钰削了沈子宁一只耳朵都是由纳兰云溪引起的,侯夫人对她更加愤恨了,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母亲,国师真的那么厉害么?连舅舅都奈何不了他?若是舅舅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是不明白国师在朝中的势力,他一个不良于行之人能当上国师,那一定是有非一般的手段的,你舅舅自然没法和他对抗才将怒气发到我身上。“
侯夫人气氛的说道。
沈子宁自从在白云寺被容钰削了耳朵后,沈丞相便动了雷霆之怒,狠狠的训了沈素秋一顿,容钰在朝中只手遮天,皇帝事事听他的,他如何能参奏得了他?只怕折子还没到皇帝手上就被容钰压下了,不仅没有半点作用还会令容钰对他心生忌恨,若是以后借机报复那便不好了。
所以沈丞相只能将怒火发在沈素秋身上,都是她害得沈子宁少了一只耳朵,为了这事差点和她断绝关系。
”这事怎么能怪你?要不是表哥好色,看中了那小贱蹄子,缠着你要你成全,你又怎么会这么做?舅舅真是拎不清。“
纳兰云若不满的道。
”母亲,母亲…母女二人说了半晌,都叹气无语,谁知纳兰云烟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嘴上还大声喊叫着。
“云烟,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娘平日里教导你的那些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沈素秋见她如此鲁莽冒失,也是个不省心的,更加烦闷,不由分说便噼里啪啦将她骂了一顿。
“母亲,大姐,你们还躲在屋子里做什么?府中出大事了…”
纳兰云烟对沈素秋的喝叱却习以为常不甚在意,仍然拽着沈素秋的衣袖大声喊道。
“什么事?”侯夫人不耐烦的问道。
“听说府中最近闹鬼闹得厉害,连血衣都被下人从云飞的屋子里搜出来了。”
纳兰云烟端起桌子上的被子灌了几口茶,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和母亲早知道了,云烟,你这样的性子去了婆家可怎么好?将来谁敢娶你?”
纳兰云若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帮她顺气,嘴上却无可奈何的道。
“我要嫁的人,只要我喜欢就好了,不需要有什么身份地位,我可不像你,成天就想着自己命格贵不可言,想当皇后。”
纳兰云烟说着坐在凳子上,扭头赌气说道。
“没志气,谁不想当皇后?你喜欢就好?若是你喜欢叫花子,难道也嫁给叫花子?”
纳兰云若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捅了一下,无奈的摇头,暗道纳兰云若真是被宠坏了。
“当然,只要我喜欢就好,叫花子有什么,娘将来肯定也得给我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我们二人守着嫁妆吃一辈子那就好了啊。”
纳兰云烟对自己这个决定相当满意,她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可不会比较哪个门楣高,哪个门楣低,来来回回的选择。
“好了,你将来就嫁给叫花子吧,娘白教导你们二人了,没志气的东西。”
侯夫人也摇头气得叱道。
“对了,娘,你和大姐知道这件事了?”
纳兰云烟歇息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恩,刚才我们就在说这事。”侯夫人向纳兰云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告诉纳兰云烟详细情形,纳兰云若点了点头。
“母亲,你又和大姐打什么哑谜?你们总是瞒着我。”纳兰云烟看到二人的神色顿时觉得自己被瞒着的感觉很不舒服。
“没什么,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那鲁莽的性子我不放心,反正不会是对你不利的事。”
侯夫人缓缓说道。
“哦,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您啊,就好好偏心大姐吧,什么好的都给她。”
纳兰云烟突然有些嫉妒的说道。
“你放心,等你大姐富贵了,她还能不拉扯你?就算是娘,给你们二人准备的嫁妆也必然是一样的。”
侯夫人听了这傻里傻气的话才笑了一声,怜惜的说道。
纳兰云溪得了老夫人的吩咐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日她寻了个由头去了沈素秋的院子询问这件事,却听沈素秋说林顺夫妇已经从庄子上回来了,刚好要过年了,庄子上也没什么人了,所以让他俩也回来了。
“母亲,不知这几日侯府发生的事您听说了么?祖母要亲自询问林顺夫妇关于云飞病中的一些事,祖母命我来问林嬷嬷她们二人的去处,要我亲自去接他们来侯府。”
纳兰云溪到了侯夫人的院子得知了林顺夫妇的去向后,缓缓开口。
“他们夫妇不是已经告诉你回来了么?她们的住处林嬷嬷知道,让她带你去吧。”
侯夫人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
“多谢母亲。”纳兰云溪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答应了这件事,她还以为来这里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她还不知道会如何刁难自己呢。
“老夫人吩咐下来的事,自然要好好完成了,你去吧。”侯夫人似乎和她说话都不耐烦,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便打发她走。
“是,那云溪先告退了。”纳兰云溪暗道难得她这么好说话,她还不想和她这狠毒的女人待在一起呢。
“三妹妹真是好手段,一手迷惑人的本事炉火纯青,无人能及,如今连祖母都对你言听计从,宠爱有加了。”
纳兰云溪正准备告辞出去的时候,纳兰云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大姐姐说的什么话?祖母再宠爱我有哪里及得上你和二姐姐?毕竟祖母将嫡庶之分还是看得很重要的,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和二姐在她心中的地位的。”
纳兰云溪暗中不耻,以前老夫人是如何疼爱她和纳兰云烟的,如今她只不过凭着自己的本事沾了一点老夫人的庇荫,她便如此嫉妒了,老夫人对嫡庶之分很看重,虽然她对侯夫人暂时可能有些失望,连带着对纳兰云烟和纳兰云若可能也有些疏远,但她知道在老夫人心中嫡女的地位还是比她高的。
“哼,你知道就好,在祖母心里,谁都越不过我和云烟去,你休想要凭着自己的几分狐媚子手段将她老人家也迷惑了。”
纳兰云溪一席话说得纳兰云烟十分中听,开口更加得意洋洋的。
“母亲,云溪先告退了。”纳兰云溪懒得理她,向侯夫人行完礼后看了林嬷嬷一眼便退了出去。
“林嬷嬷,你跟着她去吧。”侯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嬷嬷一眼道。
“是。”她会意,答应了一声便跟了出来。
纳兰云溪见林嬷嬷跟了上来,便叫了李贺跟着她还有何嬷嬷绿意,几人便出了侯府上了马车,往林顺家而去。
林顺家在西大街再往西最西边的一间普通民房中,这里是贫民乞丐聚居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林嬷嬷指引驾车的李贺七拐八拐的在胡同里绕来绕去,最后终于在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前停了下来。
“三小姐,就是这里了。”林嬷嬷掀开马车帘子,指着前面的房子说道。
“哦,好,不知嬷嬷和林顺夫妇是什么亲戚?”
纳兰云溪暗道不知道亲疏远近关系如何?
“她是我本家里的远房亲戚,说起来并不算很近,但是为人本分老实,日子又过得艰辛,当初他们求到了我名下,我才将他们介绍给夫人的…”
林嬷嬷说着说着猛地住了嘴,顿时有些恨恨的看了纳兰云溪一眼,她一时被她温软的话语蒙蔽了,忘记了自己的主子和她是死对头,居然和她说了那么多。
“恩,我们下去看看吧。”纳兰云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微着点了点头说道。
林嬷嬷沉着脸尴尬的当先下了马车,紧接着何嬷嬷和绿意也下去,扶着纳兰云溪下来。
绿意当先走向那扇破破烂烂的门,敲了敲然后提高声音喊道:“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声音传来,却隐隐听到一阵哭泣声。
“有人吗?开门啊…”绿意显然也听到了那隐约的哭泣声,所以拍门拍的更急促了。
“吱呀”一声,过了很久,那扇破门才被从里面打了开来,一个瘦小干巴的老头眼睛通红的探出头来问了一声:“谁呀?”
那老头声音沙哑,如夜枭一般,几乎发不出声,见绿意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顿时目光警惕的看向几人。
纳兰云烟扫了一眼林嬷嬷,林嬷嬷忙上前几步问道:“林顺,你这是怎么了?”
“林嬷嬷?”林顺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嬷嬷,似乎没想到她怎么会突然来他这破地方?
纳兰云溪细心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待听到林顺叫林嬷嬷时,便确定林嬷嬷带她来的地方不假,他们之间确实不是十分亲厚的亲戚关系,大概只是本家里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吧。
“是啊,这是侯府的三小姐,我这次带她来是有事要找你的。”
林嬷嬷顿了顿才向他介绍了纳兰云溪。
“啊,那…那快请进吧,只是我家贫寒,怠慢贵人了。”
林顺闻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说着,一边将门拉得更开,将纳兰云溪几人往里面让。
“林顺,你为何这般模样?”纳兰云溪站着没动,她没有立即就进入院子中,而是看着林顺狼狈落拓的模样诧异的问道。
“回三小姐,奴才的老婆子昨夜里去了,奴才正在给她张罗后事。”
林顺说着又伸手在眼角抹了一下,难过的说道。
“什么?你说林氏过世了?”纳兰云溪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巧?她刚来找他们夫妇,这林顺的老婆便去世了,这是巧合还是期间有什么猫腻?
不过想想应该只是巧合,照顾纳兰云飞的是林顺夫妇,并不是林氏一人,若是有人要害他们,那林顺必然也已经死了,看他难过的样子真真切切,应该是正常死亡。
“是,小人前天进山砍柴,将老婆子安顿在家里,我这老婆子因前几年儿子被征去当兵受了刺激,这两年一直有些神志不清,发起疯来经常到处乱跑,也是我粗心大意,走的时候不忍用绳子拴着她,她在家里等了两日大概饿极了所以在家里四处疯跑,因此摔下了地窖,小人回来后见她不在屋里,所以到处寻她,最后才在地窖里发现了她,没想到她已经去了,可能摔下地窖摔坏了脑子。”
林顺说着又悲从中来,举起袖子擦拭了一把早就流干眼泪红肿不堪的双眼。
“那林氏可下葬了?”纳兰云溪暗道没想到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如此说来自己便不能这个节骨眼儿上带走林顺了,也罢,先在这里问问他关于当初他照顾云飞时的情形。
这样想着她便率先迈步走进了林顺家,只见院子中常年失修已经破烂不堪,院子中的东西倒是整齐的摆放着,两间正房也因风吹日晒看起来非常陈旧了,院子正中间简单的搭了个灵棚,外面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躺着个人,穿着一身簇新的寿衣,看来林顺回来不久,估计是今日才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给林氏穿寿衣。
“不知三小姐和林嬷嬷来我家有什么事?看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自家的事了,贵人登门,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林顺见纳兰云溪几人听到自家死了人却还是进来了,眉宇间焦急的神色一闪而过,也跟了进来。
“姑娘,这…这你身子尊贵,实在不宜看到此事啊,免得沾上秽气。”
何嬷嬷看到棺材上躺着的衣裳穿了一半的妇人顿时脸色不好的说道。
“没事,我也上柱香祭拜一下吧。”纳兰云溪暗道这林顺夫妇照看云飞的时候不一定尽过力,她还祭拜她是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
说完后她果真点了香拜了拜,然后便瞟到林顺暗中和林嬷嬷交换了个颜色,她顿时起疑。
“林顺,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纳兰云溪想到方才林顺开门的时候最先的反应是有一丝惊慌警惕,然后才是悲伤的神情,所以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知三小姐有何事?”林顺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
“安宁侯府的二公子纳兰云飞身患麻风病的时候是不是你和林氏负责照顾的?”
纳兰云溪紧盯着他的反应问道。
“二公子?哦,是我们夫妇照看的,当时我们夫妻生活贫困,求了林嬷嬷,林嬷嬷介绍我们去照看的,只是…只是当时二公子已经病入膏肓,连大夫都放弃了他,我们夫妇也只是给他一口饭吃,也不敢离他太近啊。”
林顺听到纳兰云溪问纳兰云飞的事,倒不像方才的模样了,口齿也变得伶俐起来,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一点都没有停顿。
纳兰云溪心中一顿,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棺材上躺着的林氏。
“林顺,你说,林氏是跌入地窖摔死的?”
“是。”林顺的思维有些跟不上纳兰云溪,不明所以的答应了一声。
纳兰云溪不再说话而是轻轻走近了林氏的尸体,然后俯身查看。
“三小姐,您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千万离这尸体远一些啊,免得沾上污秽之气。”
林嬷嬷见她站在尸体旁查看,想到她前些日子判断吴掌柜死因的手段,心中顿时一惊劝道。
“林嬷嬷,我对尸体的了解可比你多,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必再多说。”
纳兰云溪果断打断她的话,径自从怀中取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上,然后撩开尸体身上的衣裳准备做个简单的尸检。
“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死者为大,你不能动她的身体。”
林顺见纳兰云溪已经自顾自的开始按压查看林氏的尸体,不由大惊,忙几步奔上前来不顾身份的大声喝道,语气中有些气急败坏。
“林顺,既然林氏是自己摔下地窖而死的,那方才你开门看到我们的时候,为何闪过一丝惊慌?”
纳兰云溪朝着林顺问话,眼睛却看向了林嬷嬷。
“这…我哪有惊慌过,我那分明是失去了老婆子伤心。”
林顺顿时急了,嘶哑着喊道。
“那你方才为何和林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纳兰云溪不愿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啊,三小姐,老奴哪有?”
林嬷嬷见纳兰云溪突然发难顿时措手不及,别她拆穿他和林顺只见的小动作后又是一阵惊慌,大声分辨道。
“我眼睛没瞎,我看到了。”纳兰云溪说这话,手却在尸体的几个部位轻轻点了几下。
“冤枉啊,三小姐。”林嬷嬷百口难辩,心道她已经万分小心了,是怎么被她看到的?
“反正,今日你们绝不能动我家老婆子,你们这是让死者不能安心。”林顺见纳兰云溪在林氏身体上挤压,对死者不敬,顿时大怒,说着便疯了般拿起一只扫帚向纳兰云溪几人扑了过来。
“三小姐小心。”李贺不由分说上前几步往纳兰云溪面前一挡,纳兰云溪已经退开了几步,沉着脸站在一边,半点都不惊慌。
林顺扑了个空,一下子便扑倒了林氏的尸体前,差点跌倒了她的尸体上,他一惊立马站住。
只听棺材板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众人一慌扭头往尸体上看去,便见林氏的尸体突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嘴巴一下子张了开来,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大白天的这一幕暴露在阳光下,甚是恐怖。
“啊…”林顺一把扔了扫帚,颤抖着跪了下去,浑身哆嗦着嘴唇颤抖,似乎要说什么,却因为太过惊惧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嬷嬷和何嬷嬷以及绿意三人见此情形也是大惊,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都道这大白天的诈尸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三人也急忙向后退了数步,站得远远的,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纳兰云溪。
“林氏,你是有什么冤屈要诉么?你说出来,我定然报官,让衙门为你做主。”
纳兰云溪眼神闪了闪,见他们一时被吓懵,突然义正言辞的向棺材板上的死尸开口。
“啊,老婆子,你可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林顺现在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他就跪在林氏的棺材下面,一抬头便看到了林氏那可怕的样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这样是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么?林氏必然是冤死,她都要诈尸了。”纳兰云溪见他的思维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紧接着开口说道。
“不,不是我,老婆子,你千万别诈尸啊,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啊…”
此时林顺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他只是想着眼前的这尸体会不会向自己索命?想到这个,他便顺着纳兰云溪的话接了下去。
“……”
“三小姐,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冤魂?就算是诈尸也不可能的。”
一阵无声的沉默中林嬷嬷的话突然响了起来。
院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林氏的尸体又直直的倒了下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已经经历了一场惊魂时刻,林嬷嬷慢慢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林氏是你害死的?”纳兰云溪小手上还带着那雪白的手套,正一脸讽刺的看着已经说了实话的林顺。
“不,不是我,我…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林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猛的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当空,天还没黑呢,哪里来的诈尸?
“你说了什么,在场的众人都听到了,李侍卫,你将他方才的话再告诉他一遍吧。”
纳兰云溪自始至终神色自若,丝毫没被林氏的尸体方才坐起来吓到过,她只看了一眼立在她身边的李贺说道。
“是,他方才说,‘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
李贺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将他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纳兰云溪看着林顺提高声音道。
“我…真的不是我啊…”
林顺心急之下不经意往林嬷嬷的方向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吼道。
“你自己方才都做贼心虚承认了,还敢说不是?”纳兰云溪突然伸手向他一指,大声喝问道。
林顺此时已经慌了神,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了,他语无伦次的反复嘶吼,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李侍卫,先将他绑了。”纳兰云溪不由分说便命身边的李贺,她今日带着他来这里就是为以防万一发生,没想到果然用到了他。
“是。”李贺答应了一声三两下就将林顺绑了起来,等待纳兰云溪的处置。
“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将林顺绑了起来,他失了老板心伤难过,又被方才的一幕惊吓到,说出胡话来也是有的。”
林嬷嬷几步走过来带着一丝质问说道。
“他是不是说胡话,要我检验过才知道。”
纳兰云溪不慌不忙,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嬷嬷一眼,然后转过头重新看向林氏的尸体。
“不对,方才,那是你,是你…”林顺想到方才纳兰云溪就戴上手套在林氏的身体上挤压了半天,一定是她做了手脚。
“不错,我只是替林氏的身体上除除污秽之气而已,没想到你做贼心虚就被吓得说了实话。”
纳兰云溪也不否认,方才她在林氏的尸体上几个穴位扎了几针,所以她才会反射性的坐了起来片刻,又倒下去,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吓林顺,因为她从进门便看到林顺不时的目光瞟向林嬷嬷,好像等待着她给他什么暗示似的,加上方才她观察林氏的尸体,发现头部有用钝器击打过的痕迹,所以才起了疑心,想要试探他一下。
不想,这一试果然将他试了出来。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没说,老婆子不是我害死的。”
林顺此时神智已经恢复了清醒,见林嬷嬷眼神焦急,忙开口辩解。
“待我先检查一番再说。”
纳兰云溪重新走到林氏的尸体旁,将她的衣裳都掀开,拿出齐逸帮她打造的那套手术器械里的几样工具,开始检测起来。
“三小姐,不,你不能动我那老婆子的尸体啊,死者为大,你这是对死者不敬哪。”林顺被李贺绑了,此时想要阻拦也不能够,只好嘶哑着嗓子喊叫道。
“三小姐,这林氏的确是刚死去的,不能乱动她的尸体啊。”
林嬷嬷见纳兰云溪不由分说便又拿出了什么东西在尸体上比划,也上前几步焦急的阻拦。
“林嬷嬷,你别忘了,母亲让你带我来可是要带回林顺夫妇的,如今林氏却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难道不需要查清楚么?”
纳兰云溪说完已经自顾自的对尸体认真检测起来,何嬷嬷也上前一步拦了林嬷嬷,林嬷嬷再得脸也只是个奴才,在如今得势的纳兰云溪面前,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纳兰云溪做完了尸检,然后转过身道:“死者身体已经僵硬,尸斑布满身体,初步确定她已经死亡两天以上。”
“这…这怎么可能,她是昨日才死的。”
林顺此时被绑,但还能说话,他有些慌乱的的答道。
纳兰云溪不理他,继续拿出一把手术刀来,对着林氏的皮肤就划了一刀。
“使不得啊…”林顺哭叫着想要过来拦纳兰云溪,云溪却鄙视的瞪了他一眼,都亲手将人杀了,还装什么?
“林氏面部,手臂,大腿、腹部均有擦伤的痕迹,但头部却有一块手掌大的伤口,这个伤口是用钝器也就是圆形铁锤或者是圆形木棍击打或戳刺所致,但这还不是她真正致命的原因。”
纳兰云溪手中的刀不停,分别在尸体的几个部位轻轻划了几刀,此时连林嬷嬷都惊惧得长大了嘴巴,没想到纳兰云溪会如此大胆,敢在死人身上动刀,就算是仵作验尸也不会如此检验的,只是进行表面的尸检。
“那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李贺见了纳兰云溪的划伤口的手法却觉得惊奇,即使是他这个武功不赖的侍卫也没有如此专业的手法,所以他觉得云溪这么做应该是有用意。
“因为死亡时间过长,尸斑已经遍布全身所以死者的本来面目便模糊不清了,而她耳后皮肤发黑,说明她的面部皮肤也是黑的,所以,她真正的死亡原因是中毒而死。”
纳兰云溪话刚落,便见林氏的五官中突然流出一股黑血,此时瞧来真是触目惊心。
“三小姐,这,这是中了砒霜之毒?”李贺见林氏七窍流血,这是中砒霜之毒的症状,一眼便能看出来,所以惊奇的问了一声。
“是,林氏的真正死因是中了砒霜之毒。”
纳兰云溪此时终于确定了林氏的死因,紧接着她又吩咐李贺道:“击打她的凶器此时必然还在院子中,你去找找这里是否有类似锤子或者是木棍的圆形物事儿?”
“是。”李贺此时也看出来这里面隐藏着的事了,若林氏真的是被林顺杀死的,那关系着的问题可就打了。
“林顺,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为何将林氏用砒霜毒死之后又将她推下地窖?这还不够,还要再她的头部再来一锤?到底是我亵渎死者,还是你心狠手辣残忍的杀了自己的老伴又虐待她的尸体?”
纳兰云溪趁着李贺去寻找凶器的同时冷冷的看向林顺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我…”
林顺早就方寸大乱,此时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还想狡辩?难道你想让我报官来抓你?”纳兰云溪穷追不舍的逼问道。
这句话成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顺再也扛不住了,他噗通一声重新跪了下去,泪水瞬间决堤。
“老婆子,是我对不起你…”林顺在林氏的灵棚前哭道。
“三小姐,我找到一只秤砣,果然和您说的那凶器吻合。”这时李贺捧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秤砣走了过来,对纳兰云溪说道。
“恩,嬷嬷,绿意,你们二人便替林氏将寿衣穿上再将她放入棺木中吧,先将林顺带回府中,等老夫人问过话后,再放他回来办丧事。”
纳兰云溪见林顺已经崩溃,知道他一定会如实告知纳兰云飞的情况的,所以也不再担心了,她现在担心的是林嬷嬷。
“是。”二人答应了一声,忙碌了起来。
“嬷嬷,我带林顺夫妇回侯府,只是要询问一番云飞当时的情况,为何碰巧他家就出了这样的事?林顺为什么会杀了林氏?”
纳兰云溪此时心中已经猜到一些事,所以转头问她。
“这,老奴怎么知道,那林氏平日里就疯疯癫癫的,想来是林顺早就厌烦了她,也许她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他,所以才遭到杀身之祸,他们只是老奴的远房亲戚,并不十分亲厚,老奴对他们的事也实在是不甚了解的。”
林嬷嬷此时心中焦急,恨不得先行一步回到侯府将这里的事禀告给侯夫人,却无奈纳兰云溪今非昔比,她若是不让她走,她是不敢不听的,所以说话语气也有些冲。
“哼,那就等一会儿回府后让林顺自己说吧。”
纳兰云溪说话的功夫何嬷嬷和绿意已经给林氏重新穿好了衣裳,并将她放进了棺材里,上了棺盖,李贺才押着林顺往外走。
一路上,云溪并没有再说什么话,林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刚一回到侯府,她便声称不舒服想要先行回去。
“嬷嬷亲自和我去接林顺也辛苦了,先和我去一趟老夫人的屋子里回完话再回也迟。”
云溪说着向何嬷嬷使了个眼色,何嬷嬷会意上前一步挡在林嬷嬷的右侧,不让她离开。
“这,好吧,那老奴就先随三小姐去向老夫人复命。”
纳兰云溪点了点头,直接带着林顺去了老夫人平日里待客的偏厅,再去请老夫人过来。
老夫人听说她已经将林顺带来了,点了点头让何嬷嬷扶着她过去,毕竟云飞是她的孙子,她向来喜欢男丁,如今府中闹鬼,冤魂不散,这事非同小可,所以她一定要亲自了解一番。
“祖母,您来了。”纳兰云溪见老夫人来了,顿时上前几步将她从李嬷嬷手中接过来,搀着她将她让到暖阁的炕上。
“云溪,你将林顺夫妇带来了?”
老夫人见下面跪着一人,衣衫破烂,却低垂这头,缓缓问道。
“祖母,云溪只带来了林顺,林氏却没有带来,她…”
纳兰云溪说着看了林顺一眼。
“她怎么了?”老夫人顺着她的话问道。
“林氏突然死了。”
“什么?死了?”老夫人诧异的问道。
“是,云溪和李侍卫还有林嬷嬷几人到了林顺家的时候,见他家已经搭起了灵棚,他刚好在给她穿寿衣。”
“这么巧?”老夫人狐疑着问道。
“是啊,祖母,云溪一开始也觉得这事太巧了,可是,万没想到这巧合居然是因人造成的。”
纳兰云溪说着看了一眼林嬷嬷,见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神色焦急,不由觉得好笑。
“什么意思?”
老夫人察觉了她话中讽刺的味道,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云溪经过一番查探,发现林氏居然是被林顺杀死的。”
“竟有这等事?你快快详细说来。”老夫人有些震惊,心中也越发的着急。
“云溪经过检测,发现林氏早在两天前就死了,可林顺却撒谎说她昨日才死的,是摔下地窖而死。”
“云溪虽然在她身上发现了几处擦伤,甚至还有一处重物击打造成的伤痕,但这些全都是林顺为了掩人耳目造成的,他好像早就知道云溪要去找他,也知道云溪懂得些验尸的技能,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纳兰云溪说着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林顺问道:“林顺,你说是么?”
“三小姐说的都对,我那老婆子确实是我杀的。”
林顺此时如丧家之犬,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再看向林嬷嬷了,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云溪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林氏身上的伤其实只是掩饰,她真正的死因是砒霜中毒。”
“什么?砒霜?死后还虐待尸体?好可恶…”
老夫人上了年纪,最是听不得这个,尤其这被虐待的还是一具尸体,心中顿时被激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一挑眉看向林顺。
“你为何要杀了你林氏?”
“回老夫人…”林顺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那眼中有种万念俱灰的凄凉和下定决心的决然,然后一头磕了下去。
“奴才两口子进府后的第一件差事便是照顾当初生了病的小公子,之后我们又被夫人派到了庄子上去,在那里做些农活顺便照料庄子,日子过得也算安稳,可是几日前,夫人突然派人去将奴才和老婆子接了回来,说是有事要吩咐我们…”
“回来后,夫人便派林嬷嬷去了奴才的家中,给了奴才一包砒霜,让奴才给老婆子下药,老婆子自照料二公子之后,便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奴才心中实在不忍…”林顺将林氏疯癫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
“可这是侯夫人的命令,奴才又有什么办法?林嬷嬷说若是奴才不肯药死老婆子,便将奴才二人一起毒死,奴才当时并不知道夫人这么做的原因,害怕之下只好请林嬷嬷代为下了药,老婆子当天晚上便死去…”
“就在昨日,林嬷嬷又来找奴才,说是今日有一位小姐会来家中找我询问二公子的事,要我切不可乱说话,还说,那位小姐有仵作验尸的本事,要奴才当心,奴才这才知道侯夫人要毒死老婆子的原因,奴才惊慌之下一时没了主意,砒霜中毒后因为尸体放入过冰窖,所以七窍中并没有毒血流出,只是面色有些发黑,奴才惊慌之下又将老婆子的尸体推下地窖,造成摔死的假像,只是当时地窖中刚好立着一杆秤,老婆子的头部不小心被秤砣砸中,才又添了伤口。”
“就在奴才在家里搭起灵棚,又将老婆子的尸体搬上来给她穿衣裳的时候,三小姐几人便来了,起初,奴才并不敢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想蒙混过关,没想到三小姐没费多少功夫便揭穿了奴才杀了老婆子的事…”
“事到如今,奴才自知自己罪大恶极,而老婆子也因为这件事无端枉死,奴才只求老夫人能为奴才做主啊。”
说到最后,林顺突然向老夫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的说道。
“云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得有些糊涂,你再给我详细说一遍。”
老夫人心道怎么又和侯夫人扯上关系了,她又为什么要杀了林顺夫妇?
“祖母,林顺的意思是母亲知道我要将他们夫妇带回来让祖母询问云飞的事后,派林嬷嬷将他们从庄子上接了回来,那林氏神志不清经常疯言疯语,母亲大约是怕她会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所以便派林嬷嬷用砒霜毒死了林氏。”
纳兰云溪想了想将这件事的过程抹去,只简单的将缘由说了一遍,经她这么一说,老夫人顿时明白过来。
“大胆,真是太不像话了,她怎么敢做这种事?究竟她是害怕那林氏和我说什么,要将她毒死?”
侯夫人既然不惜派人将林氏毒死是怕她和她说什么,那她能和她说的有什么?
无非是云飞死前的情形,如果这件事没有被查出来,那也许她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而这件事现在被云溪查出来,那便是欲盖弥彰,至少说明当时云飞生病的时候侯夫人的确是没有尽心尽力的给他看过病或者照顾过他。
老夫人的关注点在这里,对于林氏的死活她的心思不大,就和当初小青的死,吴掌柜的死一样,他们总不过是个奴才,本来就是可以随意处置的,连吴掌柜当时死了她也只是看在老侯爷的份上才追查了一番,但当知道杀他的人是齐轩后,碍于齐家的势力也就那样不了了之。
所以下人的死活她是不怎么关注的,她在乎的只是这件事的结果。
“祖母,虽然林氏死了,但林顺还在这里,您可以问问他。”纳兰云溪忙给她递上一杯茶,安抚着说道。
“哼,林顺,云飞生病的日子里,你和林氏是如何照料他的?可曾好好照顾?你统统从实招来,否则,今日必将你乱棍打死。”
老夫人想到侯府闹鬼的事都是和纳兰云飞有关,一般只有冤死的人才会不安宁,所以她此刻已经知道,纳兰云飞在最后的日子里一定没有得到好的照顾了。
“老夫人,二公子在最后的日子里,那日子过得…实在是惨,奴才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述他的情形,他每日里全身都是溃烂的脓疱,因为害怕传染,奴才夫妇二人也只是给他送些水和饭在他的屋子里,他最后是用绳子拴在屋子里不许出来的,奴才每次都是隔几天才给他送一次饭,每次送饭钱都将他呵斥到里面去,将饭和水放到外头,奴才出去后他才能吃,最后老婆子实在看不下去,奴才才和夫人求了别的差事…”
“夫人将我们送达了庄子上,还嘱咐我们不可将二公子的事传出去,可是老婆子到了庄子上后便因这件事受了刺激,开始神志不清,整日里疯言疯语,说的却都是关于二公子的一些话…”
“奴才惊慌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嬷嬷,请她转告夫人,后来林嬷嬷说夫人让奴才好好管住老婆子,并让我们就在庄子上做事,不必再回来,奴才也一直遵守着这话,可是谁知,还不到一年,夫人就将奴才二人召了回来,并毒死了老婆子,怕她乱说。”
林顺早在纳兰云溪将他杀害林氏的事揪出来之后便万念俱灰,想到林氏的死不仅恨自己,更恨侯夫人,便下定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此时真相揭出,他顿时长叹了一口气,匍匐在地,等着老夫人的处罚。
“……”
暖阁里一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林嬷嬷额头上冷汗涔涔,她早就跪了下去,虽然心中焦急想要去给侯夫人报信,但老夫人面前她哪里敢放肆?只能跪着一动不动打算伺机行动。
“祖母,请祖母为云飞做主…”
纳兰云溪突然跪了下去,眼泪婆娑的说道。
她听林顺说了半天云飞的事后便心中酸涩的无以复加了,她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云飞当初得病的事一定有蹊跷了,所以,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查出来,让侯夫人得到惩罚。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老夫人看了纳兰云溪一眼,然后又看向跪着的林顺,喃喃的说道。
“老夫人,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林顺举着手发了誓,他此时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不打算活着离开侯府了,只想为林氏出一口气,然后自己也下去陪她。
“贱妇…我明明命她在云飞最后的日子里好生照顾她,可是,她竟这般阴奉阳违,令云飞惨死?”
老夫人平息了半天胸中的怒火,才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夫人开恩哪,夫人也是没办法的啊,当时二公子得了那个病,府中谁都不敢去伺候他,只好从外面找人来伺候,实在是他那个病太可怕了,谁都怕被传染啊。”
林嬷嬷听了贱妇两个字,就知道老夫人此时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她忙磕了一头,将当时侯夫人的难处说了一遍。
“来人,先把这狗奴才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老夫人这次的怒火比哪次都大,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信任了那么多年宽和慈善,端庄明理的儿媳妇居然会是这样的人,她一时间竟无法接受她这么恶毒的事实。
“老夫人,饶命啊,饶命啊…”
林嬷嬷听到要打自己三十大板,顿时吓得蔫了,普通人受十大板都受不住,三十大板岂不是要要了她的老命么?
“今日绝饶你不得,叫你再为虎作伥,来人,立即拖出去…”
老夫人做的决定从来不肯反悔,她摆了摆手声色俱厉的喝道。
“是。”门外两个魁梧有力的婆子走了进来,将林嬷嬷向拖死猪似的拖了出去。
“饶命啊…饶命啊…”林嬷嬷绝望的一遍遍的喊着,但那些如狼似虎的婆子却丝毫不肯手软,拖出去便将她按倒在条凳上,拿过板子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侯夫人此时正在院子中帮纳兰云若试衣裳,明日就是庐陵王下聘的日子了,她可是要好好的打扮一番的。
“夫人,夫人,不好了…”
侯夫人身边的丫环半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连礼都没行,便惊慌失措的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慌成这样?这样子成何体统?”
侯夫人见了半夏的神情,不悦的喝道。
“夫人,老夫人在偏院里要打死林嬷嬷呢。”
半夏也没顾上解释,急急忙忙将老夫人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方才跑来告诉她的话告诉了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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