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风雪也越来越大,不多时,地上便被盖上了一层雪粒,燕翎躺在地上,已经快被风雪埋了身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处又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步履蹒跚,一步一步的走向燕翎,纳兰云溪此时都快冻僵了,她手中抱着一捆干树枝,又缓缓的走了回来。
到了近前,她见燕翎已经晕了过去,不由得心下有些焦躁,她叹了口气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火折子,但是打了半天却无论如何都打不着,她气恼的一把将那火折子扔在了地上。
“什么破东西?”
她想到这里的生活条件还是太差了,哪里有现代的舒适?要是能回去,那就太好了,现代人来到这古代,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适应啊。
她不再试图点火,盯着燕翎看了半晌,才俯身到他的面前,伸出冰冷的手指将燕翎胸前的衣裳解了开来,然后用树枝将他断了的肋骨固定住,这个对于她来说没什么难度,她轻手轻脚的没用多长时间就将他的肋骨固定好了,因为没有可用的纱布,便用自己的匕首将他的衣裳割了几块包扎。
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肌肤,虽然已经很轻了,但接骨的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的会触动他的伤口,燕翎在这样的动作下又悠悠转醒。
他一醒来便看到一个轮廓清晰的脸庞正盯着他的胸口,细细的缠着绷带,只是她的小手不经意的掠过他的肌肤,泛起一阵阵冰凉,让人的心也跟着冷到谷底。
“你……没走?”燕翎想到方才她毫不犹豫狠心的离开,此时却又转了回来为自己接骨,心中不由松了口气问道。
“我倒是想走,不过看了半天没有爬上去的路,所以又回来了。”纳兰云溪神色冷冷的,想到他先前说的话,心中又是一阵气恼,下手也就不由自主的重了。
“哼……”燕翎闷哼一声,知道她是在生气,但想到她先前虽然走了,但终究还是没忍心撇下自己,还转回来给自己接骨,便不吭声了,就那么强自忍着。
“好了,你试试,看看能不能站起来,这里风雪越来越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否则还没等出去,就要被风雪埋了。”
纳兰云溪说着将他扶了起来,又转身抱着方才去捡的那捆柴火,准备找个地方躲避风雪。
“没事,死不了。”燕翎虽然受伤严重,却不想在纳兰云溪面前服软,他提着一口气自己站了起来,也不用她扶,径自走在了前面,去寻找可以躲避风雪的洞穴。
纳兰云溪见他还可以自己走,心中暗气为什么男女的体力差别这么大,她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行走起来就觉得十分困难,而燕翎受了那么重的伤,此时还能自己走,若是换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躺着等死了吧。
只见他先是走到那匹摔死的马面前,掏出匕首割了一条马腿,然后才重新往前走,纳兰云溪起初不明白他的意图,走了一阵才突然想到,他是要用这马腿果腹,如今这山崖中没有任何吃的,只有这匹马可以充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二人走了一阵,前方果然有山洞,燕翎一喜,扭头看了纳兰云溪一眼,见她跟在自己身后,才放下心来,率先往山洞中走去。
那山洞很窄很小,大概是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形成的,只能容纳三五个人,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不用在外面吃风雪。
进了山洞,燕翎找了个靠外的地方坐了下来,将纳兰云溪让到里面,纳兰云溪此时还抱着那捆树枝,将树枝放在地上之后,她掏出火折子递给燕翎。
“这火折子我不会用,你来点一下火。”纳兰云溪将方才她扔了又捡回来的火折子逃出来扔给燕翎,让他点火,他应该会用这东西吧。
燕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纳闷她怎么会连个火折子都不会用,即使是闺阁小姐,那这些基本的生存用的东西,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是会用的,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她这样从小就不被侯府待见的人却不会用,也是奇迹。
“你居然连这个都不会用,在侯府到底是怎么生存的?”
燕翎边说边拿起她仍过来的火折子,“嗤”的一声就点着了,然后他将火折子伸向纳兰云溪早就放好的柴火堆,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树枝就燃烧了起来。
“哼,我在侯府过的日子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
纳兰云溪暗道当初燕翎若是肯给她半点关照,那她在侯府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惨,甚至是云飞也可能被害死,但是他不仅对她不闻不问,还雪上加霜,大婚之日退婚,这让她更是没了半点依仗,若不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在侯府得了老夫人的眼,有她撑腰,日子才有了起色,那她也许早就被折磨死了。
不过,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到当初侯夫人是要将她嫁给齐逸的,若是真的成功了,那这也算是一门好亲了,这比嫁给燕翎强了不止多少倍,只是当时,她对齐逸的印象是他是个变态,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的那些事,又有国师从中搅合,所以就成了如今这般。
“对,我是不该过问,终究,是我错待了你。”
燕翎听她如此说,就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此时无论如何后悔都没用了,他曾经离她那么近,本来他们才是天定姻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他却亲手毁了他们的姻缘,如今,她的任何事他都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没什么错待不错待的,毕竟你我没有真的成亲,只是你当时对我的羞辱,令我本来在侯府如履薄冰的日子更加的雪上加霜。”
纳兰云溪其实不想说这些,但是她为本尊感到不公平,她现在胸口的位置还隐隐有痛意泛出,想来那是本尊留在身体里的感觉,一如对纳兰云飞的愧疚般,她曾经也许真的很迷恋很迷恋燕翎吧。
燕翎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用匕首削了一块马肉处理干净,然后放在火上烤,不多时,油脂慢慢的渗了出来,落在火堆里,发出“兹兹”的声音,而燕翎却奇迹般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包袱里居然装着盐巴和调料……
纳兰云溪见他将盐巴和调料拿出来洒在肉上,此时泛着焦黄的肉已经冒出阵阵香气,令人垂涎,本来就腹中饥饿的她更加的饿了。
“没想到你身上还带着这个,真是……看不出来。”纳兰云溪闻着香味,看着燕翎娴熟的烧烤方式,就觉得他以前好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
“恩,小时候在宫里没人照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我自己料理食物,我起初不会做,就拢一堆火,将食物放在火上烧烤,吃得最多的却是烤地瓜,刚开始不知道要放调料,后来知道了,我便再也没吃过那些不放调料的食物,所以,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会随时随地的带着调料,反正也不费事。”
过了半晌,燕翎才似回忆着往日的事,低低的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没人照管?”纳兰云溪抓住了他这段话的中心,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东陵第一美男子,也是最受宠爱的二皇子么?想来小时候长得也定然不差,怎么会没人照管呢?虽然他的母妃死了,但是凭皇上对他的宠爱,应该是让下人小心伺候才对,怎么会这样?
纳兰云溪不禁对燕翎小时候的事有了点兴趣,只是她知道这是他的私人事情,她不该问的,所以虽然好奇但还是没有发问。
“恩,小时候母妃不怎么喜欢我,在宫里的时候也不怎么照管我,在她去了之后,宫人们就更不搭理我了,那时候,宫里的人都欺负我,也没人给我安排膳食,所以我只好在宫里自己生火烧烤食物,直到有一次父皇来到母妃的宫里看到我,才将我带回他的寝宫,在他身边养大……”
燕翎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像是倾诉一般和纳兰云溪说了他小时候的事,纳兰云溪听了之后撇了撇嘴,暗道那也比自己的遭遇强多了,他再怎么也是皇子,还得了皇帝的宠爱,不过,她还有些事不明白,他母妃为什么不喜欢他?既然他是前皇后嫡子,皇帝也对他宠爱有加,为什么不封他为太子?而是封了现任皇后的儿子为太子?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婚?”想到这件事纳兰云溪还是耿耿于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现在哭着喊着后悔,为何当初又那般绝情的退婚?
“其实,退婚之事,因为传言我误解了你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
燕翎眉头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什么原因?”纳兰云溪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非退婚不可,否则即使他厌恶她,那也不能擅自毁了前皇后定下的婚约啊,而皇帝也由得他胡闹,自己还真的想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非退婚不可的理由呢。
“父皇他,曾经许诺我帝位,但是,要我帮他找到一样东西。”
燕翎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遮遮掩掩的说了出来。
“找东西?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身上,所以你才要退婚?”
纳兰云溪想了想恍然大悟:“难道那东西在我大姐姐身上?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你们皇家要寻找的?”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原本以为,是在她身上的。”
燕翎仍然遮掩着说道。
“呵呵,原来如此,那祝你们白头到老吧。”
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纳兰云溪不禁感到一阵心凉,皇家之人果然没什么好东西,一切都是以利益为前提的,她还以为燕翎退了她的婚约转而求取纳兰云若是因为二人早就暗中勾搭成奸,情投意合,没想到是这样,呵呵,亏得纳兰云若将抢了自己未婚夫的事当成此生最大的荣耀,若是有一日她知道了真相竟是这样,不知道她会如何想?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对你姐姐并没什么感情,我心里在意的是谁,你应该明白,我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还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燕翎此时似乎被感染了某种情绪,语气诚恳的说道。
“殿下,关于这件事我们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我说过,我答应嫁给国师,是因为我喜欢他,对你,我没有任何感觉,以后这样的话,还是请你不要再说。”
此时肉香四溢,飘散在山洞里,燕翎边说边用匕首割下一块肉递给纳兰云溪,她接过来后便咬了一口,暗道味道还真不错,看来小时候的遭遇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最起码锻炼了他的厨艺。
“你喜欢国师?可是,你知道他喜欢你么?你对他的事了解过么?说不定,他也和我一样,和你订亲是有什么目的呢。”
燕翎见纳兰云溪如此执着,如今二人都身陷这山崖之中,说起来也算同甘共苦了,但她对他还是如此冷情,他都快要苦口婆心了,她却还不肯再给她一次机会,不由得又有些生气了。
“我一个侯府夹缝中艰难求存的小庶女,他对我能有什么目的?我身上又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否则当初,你也不可能退婚了,不是么?”
纳兰云溪见他又来了,不由得撇了撇嘴,暗道狗改不了吃屎,这才多长时间啊,好不容易二人之间的气氛平和了些,他这一下子又破坏了。
“那可说不定,我当初就是因他暗中作祟,才一怒之下和你退了婚。”
“什么?国师暗中作祟?燕翎,你该不会是认为你要寻找的那东西在我身上吧,若真的如此,你当初何必退婚?或者,你说国师作祟,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误导了你,让你认为你要找的东西在我姐姐身上,所以令你和我退婚,自己却和我订了亲?而那东西又的确在我身上?可是,你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纳兰云溪只觉得好笑,无论事实是怎样的,她都可以确定他身上肯定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若是有,那怎么她自己都会不知道?
“哼,国师阴险狡诈,的确是他误导了我。”提起国师燕翎恨恨的说道。
“哼,庐陵王殿下,你还是想想我们该如何离开这山崖吧,等上了这山崖之后,我们仍然是敌人,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
纳兰云溪无语了,若是真的如燕翎所说,那他现在是又想退了纳兰云若的婚约,然后再和她结亲,再从自己身上找到那东西?他还真无耻,无耻也就罢了,还冠冕堂皇的说他是因为现在对自己动了心?她感觉,自己和燕翎就是天生的克星,根本不能遇到一起,一遇到,就是天雷动地火。
“你不相信我的话?国师对你的心思绝对不单纯,他和我都是半斤八两,他娶你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你。”
燕翎见纳兰云溪一副恹恹的表情,确是不愿和他说国师的事,不由得心中更加气恼了,为什么国师对她有目的,她就能这么淡定自若了?
“无论他对我的心思如何,只要他如今对我好就行了,而我自己觉得,他如今对我还是不错的,况且,我当初答应他的亲事,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我们都互相有目的,也算扯平了。”
纳兰云溪心中虽然对燕翎说国师的话也是有些不痛快,但比起燕翎来,她更加厌恶他。
“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你想想,以国师的年纪,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如今就大权独揽,叱咤朝堂,若不是有强硬的手段和毒辣的心思,怎么可能做得到?”
燕翎心中泛起苦涩,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她就是不肯相信他,这真是叫人伤脑筋。
“他如何,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所求的,只是他娶了我能给我一个安稳的日子,也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想探听那么多。”
纳兰云溪实在是烦不胜烦,她见天色已经漆黑,而今夜看来是注定要与燕翎共处一室了,不由得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没想到堂堂的庐陵王殿下,居然是这种背后道人长短的小人作风无耻之辈。”
正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片刻之间,山洞外面便出现了火把,然后纳兰云溪就看到清泉背着容钰出现在山洞外,容钰正一脸清寒的看着燕翎,那眼中的神色甚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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