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递过来帕子的时候,纳兰云溪此时脑海里想到的是她前世的闺蜜唐娇娇,这家伙每天晚上回来睡觉的时候都要跟她讲她破案的事儿,是个超级话唠。
每天晚上睡觉钱讲她遇到的各种案子是她的每晚睡前功课,她每次都被她讲得烦不胜烦,因为她喜欢睡觉之前将第二天要动的手术详细步骤仔仔细细的在脑海中全部分解一遍,尤其是碰到大手术的时候,更要将第二天的手术提前在脑海中先演示一遍,确保手术中不出差错。
或者是要考虑一些尸检过程中碰到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其实她一直怀疑她好端端的就穿越是和她是个法医有莫大的关系,别人穿越总要有个梗,而她却平白无故的就穿越了,还真是个被穿越者。
不知道那个世界里唐娇娇发现她如此年轻睡梦中便与世长辞会怎样,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二人相隔的又岂止是千山万水?整整隔了不知道几亿光年,或者是几个时空?
“姑娘,姑娘……”她正如老僧入定般想着前世的事,便被流觞推了一把,她顿时恍若从梦中醒来般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地方,老夫人和一群下人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惊奇的发现,或者是还能给她们带来什么样的奇迹。
“哦。”纳兰云溪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接过流觞递过来的帕子。
流觞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纳兰云溪会意,接过帕子之后悄悄的放入自己的怀中,恐怕是她另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愿让别人看到,所以包在帕子里给自己,她放好之后又命她将那支袖箭收好。
然后她便开始清场,让四姨娘将下人们都打发走,四姨娘地纳兰云溪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闻言点点头立即就去人群那边吩咐了几句,然后纳那些下人们便一哄而散,该干嘛继续干嘛去了。
“云溪,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发现?”
老夫人见纳兰云溪这样做很是不解,如今莺歌死得莫名其妙,她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让官府来查案,毕竟死的只是一个丫环,而且若是来查案真的查出什么来,若是影响了侯府,那就不值当了。
“祖母,如今莺歌死得不明不白,而且是被人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的,她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或者,她一定是撞破了别人的什么事,我遣散下人们,就是要进一步勘测一番,看看能不能推测出什么来。”
纳兰云溪想着好歹自己也听唐娇娇讲过那么多的刑侦案例了,对于刑侦方法她虽然没经验,但也能算个不入流的半吊子了,今日她就试试看,能不能在这现场看出什么端倪了,这水井旁边的这片地方,显然是案发第一现场。
“你说的也对,好,我们退开些,你看看吧。”
老夫人本想将莺歌就此让下人掩埋了,但觉得纳兰云溪的话也对,所以又吩咐其他人退开些,索性今日也没什么事,天气也没那么冷,太阳很大,她也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杀死那丫环。
“是。”纳兰云溪答应了一声,老夫人等人退开了井边,四姨娘见纳兰云溪这阵仗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完不了,便吩咐丫环去抬了个软藤条椅来,让老夫人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观看。
纳兰云溪走出去几步又转了回来,她看了一眼老夫人和众人道:“祖母,我在这儿也就是随便看看,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来,况且很费功夫,耗时也长,无趣得紧,这大冷天儿的,你们就别陪我在这儿挨冻了,您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先去告诉你的。”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后犹豫了一会儿也确实觉得有些冷,便点了点头,吩咐侯夫人等人也回去,让纳兰云溪自己在这里便好了。
“祖母,三妹妹一个人在这里恐怕人手不够,不如让我留下来帮她好了,毕竟这是我们侯府的事。”
众人都点了点头准备走的时候,纳兰云若却站出来说道。
“祖母,那我也留下来吧。”纳兰云烟见纳兰云若要留下,她怎么肯回去?也站出来说要留下。
“也罢,你们自便吧,反正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大户人家里这种无头公案多了去了,哪里就能一件一件都查得明白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她们随意,无论莺歌是怎样死的,她觉得能不能查得出凶手没什么要紧,不过是个丫环而已,主子要让她死她就不能不死。
侯夫人和几个姨娘还有其他姐妹们都跟着老夫人回去了,现场就留下纳兰云溪和云若云烟姐妹俩,她真的不知道这二人留下来要做什么,但是她们之间已经势如水火,她们爱留就留,她平日里在老夫人和纳兰康面前还是要做足功夫的,对她们二人守着礼数,否则她才不爱搭理她们。
“三妹妹,你这歪才倒也歪打正着,多才多艺,人家京中的那些才女们都是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你倒是医术、验尸、查案样样精通,还真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狐媚子功那么厉害,是个男人都被你迷得团团转。”
纳兰云烟站了一会儿见纳兰云溪不搭理二人,顿时心中恼怒,纳兰云溪这样脱离掌控的模样让她每次一见她就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本来她是个任由自己欺凌拿捏的庶女,如今摇身一变不仅从被退婚的笑柄成了堂堂的准国师夫人,还敢和嫡母还有她这嫡姐叫板了,这样的强烈反差她怎么能受得了?
所以等老夫人一走,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始骂人了,若不是此时她在府中已经有了诸多恶名,她真想向以前般对她随意的拳打脚踢。
“多谢二姐姐夸奖,妹妹受之有愧。”纳兰云溪听了她的话只是置之一笑,她才不屑于和她耍嘴皮子上的功夫,她还有正事要做。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脸皮可真厚啊你。”纳兰云烟见纳兰云溪不但不生气,反而大大方方的将她的话接纳下了,顿时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二姐姐,既然你见着我这么烦,还不如先回去祖母那里等着吧,等小妹有什么线索了,一定会先去告诉你的。”
纳兰云溪暗道你不是就为了让我生气么?姑娘偏不生气,看你怎么办。
“哼,我不走,我就是要留下来,你以为你把祖母打发走了,就能偷偷摸摸的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么?我偏要留下来监视你,看你是要在这里做什么?”
纳兰云烟见纳兰云溪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见一丝怒气,倒是自己气得直跳脚,不由得说话更加狂妄了。
“那你就留下来吧,二姐姐,你请便。”
纳兰云溪淡定的笑了笑,便转过身不再理她。
纳兰云烟见此还想要和她找事,却被纳兰云若拦住了,她皱了下眉头看着纳兰云烟说道:“云烟,你消停点。”
“大姐姐,你今儿怎么一言不发了?难道就让她这么无视我们么?”
纳兰云烟见纳兰云若拦她,心中有些委屈,看着她闷闷的说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去凳子上坐一会子,待会若是没什么我们就回去。”
纳兰云若留下来其实也是想看看纳兰云溪要干嘛,而且,她心中也好奇到底是谁杀了莺歌,她的确是跟侯夫人告了假回家看她老娘去了,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她要看纳兰云溪如何查找她的死因或者是杀死她的凶手的。
她说完在方才老夫人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纳兰云烟看了纳兰云溪一眼撇了撇嘴只好也走过来坐下。
纳兰云溪见她终于消停了,才又开始自己的现场勘查工作。
这口水井在离梅花林大约三丈多的地方,若是碰到刮西北风的时候,梅树上的梅花北风一吹还能飘到井里,这周围人走过的痕迹不多,还有着隐约可见的脚印,她打发绿意回她的院子找了纸笔来,将莺歌的绣鞋脱下来拓了她的一个脚印。
之后她便寻着地上的脚印慢慢的比对,并且把能看得清的其他脚印都用纸拓下来,将莺歌的脚印比对完之后,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梅花林里靠近水井的地方有一片很杂乱的脚印,她细细的比对之后,得出结论都是莺歌的,而零碎的脚印却慢慢的通向了西墙根下的那扇小门,脚印到了那里戛然而止。
纳兰云溪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一副凝神思考的模样,流觞起初不懂她这是在做什么,但她生性聪明伶俐,待看到她拿着拓下来的脚印到处比对之时,心中便明白了,她是要找出莺歌的活动范围,看她在这一片儿区域里还去过那儿。
纳兰云若姐妹二人一直坐着看她,见她拿了张纸写写画画又在地上比划来比划去,若不是她们心里知道她很正常,还以为她是个疯子,到底也没明白她是在做什么。
脚印比对完之后,纳兰云溪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以水井为中心,方圆五丈之内,她让流觞和她一起在这里仔细的搜索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物证。
流觞按照她说的,哪怕一根头发都不能放过,二人分头勘查起来,一圈下来之后,纳兰云溪还真的有发现,她忍不住心中兴奋,她还是第一次勘查现场,这都是托了好闺蜜的福,才让她这个不入流的半吊子在这里也干一把刑侦的工作,也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她十分的小心翼翼,认真细致,所以一圈下来,她和流觞二人碰头之后,找到了两件物证。
流觞找到一根长长的发丝,那发丝顺滑粗长,却有些灰白,不是纯黑色的,她也不知道这发丝该怎么办,只是将它拿在手里,拿到纳兰云溪面前。
“装到你的荷包里,待我回去分析分析,拿在手里像什么样子。”
纳兰云溪翻了个白眼吩咐道。
她在流觞这个武功高手面前终于找到了一丝存在感,可以嘚瑟一回,嫌弃她一回,
“哦,是。”流觞憨憨的答应了一声,忙从自己的腰间拿出荷包,将那根发丝装了进去。
“姑娘,你有什么发现么?”流觞将发丝装好之后又问纳兰云溪。
“有,你看。”纳兰云溪说着将手掌摊了开来,只见她的掌心中赫然是一枚绿玉扳指。
“这,这是在哪儿发现的?”流觞惊喜的问道。
“就是在那西墙根下面的小门附近发现的,这扳指被埋在了土里,前几日不是下雪了么?雪水融化后那里的泥土被压瓷了,那扳指便露了出来。”
纳兰云溪自己发现这枚扳指的时候也是一阵高兴,暗道就凭着这几样东西找出凶手也不是很难,况且还有流觞给她的那块帕子里的东西。
“这这是太好了,姑娘,好歹我们有了证据,就将那凶手找出来,看看到底是谁杀害了这丫头。”
流觞听了之后也觉得凶手露出这么多马脚,一定能将他揪出来。
“流觞,凶手并不怕被人发现。”纳兰云溪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流觞又纳闷了,既然那凶手不惜将莺歌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为何又不怕被发现?难道他不是杀人灭口么?
“杀莺歌的凶手必然是府中之人,而这人也必然是府中位高权重的主子,这绿玉扳指虽然普通,但一看就是贵族之家的王公大臣才能戴得起的,那凶手一定知道这扳指丢了,他却没有命人回来寻找,而且杀莺歌将她的尸体也是随意的便抛入了水井中,若他真的在意的话,为什么不回来寻找?莺歌的尸体,他完全可以找个僻静荒凉的地方撅个坑埋掉,却是随手便将她扔进了我们日日使用的水井中,这说明什么?”
纳兰云溪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从那拓下来的脚印看,那必然是男子的脚印,在根据这发丝的颜色韧度来判断,这人身材高大,年纪也当属中年,现在又有这绿玉扳指为证,还有杀人时的凶器那支袖箭,凶手是谁几乎呼之欲出,只是,他却是为什么要杀了这丫环,这丫环究竟知道了什么,这才是她想要探知的东西。
“姑娘,这说明那凶手根本不怕被人发现?”流觞恍然大悟,的确,他在现场留下了这么多证物,这样细细考究下来,的确是不怕人发现他是凶手才会这么做。
“或者,他根本也想不到会有人去查是谁杀了莺歌。”
“恩,姑娘的话有道理,只是,她为什么要杀莺歌。”
流觞点了点头,觉得纳兰云溪的话句句在理,如今不明白的便是莺歌的死因。
“那一定就是莺歌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他的目的只是杀人灭口,只要让她永远闭嘴便行了,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他杀人,就算知道了,他也只需说那丫环冲撞了他,他一怒之下就杀了她,谁又会在意一个丫环的生死?”
“而且,他明知这水井日日会有人来打水,却还是将那丫环扔了进去,说明他当时的情绪一定很愤怒。”
纳兰云溪脑海中渐渐的模拟了一个杀人案件现场,将那人当时的情绪,行为动作,神色都一一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基本上已经将当时的现场还原了出来。
“姑娘,那我们怎么办?”流觞知道她说的都对,所以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们自然要将这些发现都禀告祖母,毕竟她都来这里看过了,既然我们找到了凶手,她一定想知道。”
“哦。”
“流觞,你给我的帕子里包的是什么东西?”纳兰云溪想到那东西,看了一眼远处一直坐着却仅仅盯着她这边的纳兰云若姐妹俩,将已经伸到怀中的手又拿出来问道。
“姑娘,那是我在莺歌那支断臂紧握的手掌里找到的东西,当时她的手掌已经握死了,寻常人是掰不开的,我悄悄的用内里掰开了她的手掌,却发现她的掌中握着的事一支玉钗。”
流觞见纳兰云溪往纳兰云若姐妹俩的方向瞟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小声的回答道。
“玉钗?那不是女子才有的东西么?难道……”
纳兰云溪心中顿时想到了一件事,可她随即又摇头道:“不,不是他,他刚回来,不会这么鲁莽行事,若是他,这些痕迹他一定会处理干净的。”
“姑娘,你说的是谁?”流觞不禁好奇的问道。
纳兰云溪用手指悄悄的比了个二,却摇了摇头。
“姑娘,我想的也是他,如今有了这个玉钗,你说,会不是他们二人……在此私会,被这丫头发现了?”
流觞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的说道。
“不会是他们。”
纳兰云溪摇了摇头,脸色一红,招了招手,流觞见状靠了过来,纳兰云溪趴在她耳朵上道:“她伤势刚好,满身的疤痕还没退掉,怎么能和人私会?”
“呀,姑娘,你……你……”流觞见纳兰云溪说话如此劲爆,顿时羞得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了两句,看着她目瞪口呆。
纳兰云溪见她如此保守不由觉得好笑,她这都是说得再隐晦不过的了,若是给她说一段前世流行的黄段子,她还不得把自己当成怪物?
“流觞,走吧,我们回去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分析分析,便去老夫人那里,只是,今晚,我们还得来一趟这里,可惜,不能白天来,要是能白天来的话,那就更好了。”
纳兰云溪和流觞说话的时候二人是蹲着的,此时她站了起来对流觞招了招手说道。
“姑娘,为什么还要来,您还有什么发现么?”
流觞五官精致,娇俏灵动,此时一脸的兴奋激动,她觉得国师将她派来纳兰云溪身边真的是太好了,整日待在不解风情的国师和清泉那个傲娇高冷闷骚男身边,她都快闷得发霉了,跟着纳兰云溪,这日子才叫一个刺激呢,今儿这番体验还真是新鲜。
纳兰云溪伸手指了指西墙根下的那扇小门说道:“那扇门有玄机,上次侯爷明明说叫人封了那门的,可是那门如今还好好的,我今儿还打开了,什么都没变。”
“啊?那门还没封上?那就古怪了,国师也是无意中发现这门的,当时他就断定,这门里门外的一定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如今看来,果然如他所料啊。”
流觞见状想起国师当时说过的话,一股脑儿的说给纳兰云溪听。
“恩,我们今晚出了这道门到外面去看看。”
纳兰云溪伸手指了指,说完后她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三妹妹,你们二人嘀嘀咕咕的在这里说什么?可发现什么线索了么?到底是谁杀了莺歌。”
纳兰云若和纳兰云烟坐在藤条凳上见纳兰云溪和流觞在这梅林处转了一大圈然后蹲下来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顿时心中生疑,站起来和纳兰云烟几步走过来问道。
“大姐姐,你和二姐姐特意在这里监督小妹辛苦了,不过,小妹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也基本上断定了凶手,不过,我还得先回去一下将这些物证分析一下。”
纳兰云溪见纳兰云若一脸鄙夷轻慢的神色,不由得撇唇淡淡笑了笑,然后胸有成竹的说道。
“哦?那你倒说说,是谁杀了那丫头?你是不是又要说是母亲杀了她,准备用你那些蹩脚的物证来攀诬她?”
纳兰云烟闻言冷笑了一声,讽刺的说道。
“大姐姐,二姐姐,杀人者不是母亲,只是,你们却绝对想不到是谁。”
纳兰云溪故意卖了个关子,就不告诉她们她找出的凶手是谁。
“三妹妹,那你倒说说看,到底是谁杀了她。”纳兰云若其实并不相信她能找到凶手,就莺歌死得那么惨的样子,凶手早就逃之夭夭,还去哪儿找?
“大姐姐,二姐姐,一会儿去了祖母的屋子里,我自然会说出杀她的人是谁,现在,我要先回屋子里换衣裳,你们不如先去祖母屋子里等着,我将凶手找出来,只是想让祖母知道,并不是鬼怪在作祟。”
纳兰云溪说完便招呼了一声流觞,二人一起离开了这里,留下纳兰云若姐妹俩满面怒色的站在当地。
回到屋里后,纳兰云溪根据自己脑海中那些由唐娇娇强自灌输给她的刑侦知识,用尺子挨个儿量了那些脚印,其中有一个脚印是莺歌的,一个是凶手的,她先是在屋子里自己分析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之后,才又带着流觞去了老夫人的房中。
此时老夫人的房中早就聚满了人,几乎侯府两房所有的主子们都到齐了,谁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进了屋子后,纳兰云溪看了一眼坐的满满的一屋子人,屏风前后都坐满了,加上伺候的丫环婆子少说也有几十个人。
“祖母,今儿人来得可齐巧。”纳兰云溪神色自若的走向老夫人面前,然后行了一礼淡淡说道。
“云溪,怎么样了?你可有什么发现?知道凶手是谁了么?这件事府中上下都传遍了,你大姐姐和二姐姐方才回来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今儿人来得齐,都想听你破案呢,你就索性给她们都讲讲罢了。”
老夫人此时心中已经安下心来,她先前还以为是鬼怪作祟,听了纳兰云若姐妹二人禀报说云溪已经找到了凶手,才松了口气,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鬼怪怎么都好说。
“祖母,云溪此时已经有百分之九十能确定凶手是谁了,只是,云溪却不敢说。”
纳兰云溪突然跪了下去,看着座上的老夫人郑重的说道。
“不敢说?”老夫人诧异的呢喃了一句,抬头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场中众人,然后沉思了起来。
“是,祖母,想来是莺歌那丫头冲撞了主子,被他一怒之下杀了。”
纳兰云溪已经点名了凶手是府中的主子,却不肯直接说出她的名字,这下众人心中便不明白了,府中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那般杀人手法女子肯定是做不到的,那就只能是男子了。
而府中的男主子那范围就小了,只有纳兰康、纳兰和还有纳兰云尘三人,而此时纳兰云尘刀伤未愈,还在床上养着,不可能跑到梅花林去杀人,那剩下的便只有两个人了。
屋子里众人心下一思量,便都明白纳兰云溪指的是谁了,既是冲撞了主子,那不是纳兰康便是纳兰和了,只是,那莺歌到底是做了什么事,令他们下了那样的毒手将她杀了?
此时屋子里众人差不多都想到一处去了,那就是莺歌那丫头一定是想爬主子的床,那里又刚好是偏僻之地,莫非是她在勾引的时候激怒了主子,被愤怒杀死?
“你既这么说,一定也是有把握才敢说,若那丫头是因为冲撞了主子而被杀,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哼,左不过是为了爬上主子的床,一定是勾搭引诱激怒了他,所以才将她杀了,这作死的丫头,活该被杀。”
老夫人也明白了纳兰云溪指的是谁,无论是他们里的哪一个,那都是她的儿子,若是他俩中的一个杀了莺歌,那必然就是因为这事了,除此之外不能再有别的理由。
“祖母,云溪想来也是这样。”纳兰云溪见老夫人瞬间就改变了态度,一力维护起自己的儿子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也罢,云溪,既然你都找出凶手来了,你便说说你是如何断定出来的吧,反正那丫头也是死有余辜,敢冲撞主子,她几条命能抵得起?”
老夫人顿了顿又吩咐纳兰云溪,她心下还是好奇,她凭什么就能断定,是纳兰康或者是纳兰和杀了那人。
“是。”纳兰云溪得了老夫人的命令,才敢将案件过程讲述出来,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所以一进门才说了那番话,就是要老夫人明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还让她说,她才能说。
“云溪断定凶手,简单来说,有以下几点原因,我便简单的说一遍吧。”
纳兰云溪说着将自己找到的几样物证,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老夫人一看那绿玉扳指便明白了。
“这是在哪找到的?也是在梅林中?”
老夫人拿起扳指摸索了片刻,又放了下去。
“是的,祖母,这扳指您可认得?”纳兰云溪想着若是纳兰康和纳兰和二人的扳指,老夫人肯定认得。
“哼,这作死的丫头,胆子可真大,怪不得,原来是早就有攀高枝的心思了,真是死有余辜,这是康儿的扳指。”
老夫人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横不得莺歌死得再惨些才能解她心头之恨,没想到这没皮脸的丫头居然敢勾引纳兰康,还真是不怕死。
“祖母既然知道了,想来事情也是如祖母想的那般,云溪便不用说了吧。”
纳兰云溪见老夫人直接就叫出了纳兰康的名字,显见是心中气怒,对莺歌不知道有多么怨恨了,而这件事的过程估计屋子里所有的人也都想到了,所以便不打算再说,就让她们那么认定去吧。
这件事的简单过程就是莺歌见纳兰康一个人在梅花林散步,便心生攀高枝的想法,前去勾引,不知怎么惹怒了纳兰康,纳兰康为了惩罚她,所以用残忍的手段将她杀死又故意扔进水井中,想要给下人丫环们一个教训。
“不,你还是说说看,若是没有这绿玉扳指,你是不是也一样能找出凶手?”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仍然坚持让纳兰云溪说一遍。
“不,祖母,若是没有则扳指,我不能确定最终是谁杀了那丫头,而光凭这扳指其实也不能就完全肯定杀人者是谁。”
纳兰云溪摇了摇头回答道。
此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神情不忿,连四姨娘也脸色讪讪的,大概觉得莺歌是死有余辜了,刚看到她的尸体时那种同情心已经早就不见了,纳兰云若姐妹和侯夫人听说事情原来竟是这样,纳兰云烟嘴唇一动,又不知想骂什么话,却被侯夫人抬了抬手拦住了。
“好,那你说说看。”
“是。”
纳兰云溪点了点头,既然屋子里的人都猜出凶手是谁了,她说的时候也就简单说几句就行了,不用给她们留悬念了。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断定杀人凶手,有三点。”
“先是根据莺歌尸体的检验可断定,她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人先用袖箭从后背刺伤,再捉住她将其左臂扭到身后,用手掐着后颈直接扔到水井中溺死的,那人在现场留下了一支袖箭和一根头发丝。”
她说着将发丝拿出来在老夫人面前晃了晃。
“这袖箭只是普通大户人家用的袖箭,这个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头发丝顺滑粗壮,略有些灰白,根据当时那里留下的脚印,我将脚印拓下来,可以判断出那人身材高大,大约六尺左右,年纪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而鞋印上的花纹是特定的,只有府中的主子才可以穿这样的鞋。”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齐齐看向她,光凭一根头发丝和脚印就能判断出她的年纪和身高?怎么判断的?
“如何判断的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她看出众人的怀疑后淡淡说了一句又道:“再就是这袖箭可以找府中的侍卫询问一番,我派丫环找李侍卫问过,李侍卫说这种袖箭府中只有两个主子经常使用,一般侍卫也有用的,但是很少。”
“前面的两点我们只能猜测是两位主子中的其中一位杀死了莺歌,却不能最后断定,最后就是这绿玉扳指了,这扳指是在水井旁边的泥土里找到的,前些日子下了雪,梅花林地势偏僻,积雪化得慢,这扳指掉入地里等雪融化后地面被压瓷实了,扳指便露了出来,所以可以根据这个最终确定杀人者是谁。”
纳兰云溪现在已经将凶手两个字换成了杀人者,因为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了是纳兰康杀了莺歌,主子杀死丫环是平常事,那就不能叫凶手了。
“原来如此,云溪,没想到你这么细心,说得句句在理。”
老夫人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竟然是这样,我就说这丫头告了假便一去不回,她分明是为了勾引老爷去做准备去了,活该被老爷打死。”
此时真相大白,侯夫人的脸色早就气得铁青,没想到她屋子里的人竟这般不安分,一定是看她如今失了势,要搬去佛堂住了,那丫头才趁机想要勾引纳兰康一朝攀上高枝做主子。
她暗道今日回去一定要将自己院子里的丫环挨个儿敲打一遍,她就算搬去佛堂,也不会让她们这些下作蹄子去爬主子的床。
“素秋说得有理,你屋子里的那些丫环也太不安分了,你如今就算不再管事,也得约束着些她们,别一个个没眼见的就想爬主子的床,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看她们配不配。”
老夫人最恨的就是爬主子床的丫头,这种事是大户人家所有正室们共同痛恨的,所以在这样的事上,她和沈素秋是站在一起的,当年纳兰和的娘就是她屋子里的丫环悄悄的爬了老侯爷的床,当即有了身孕从而生了纳兰和,否则依着她当年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让老侯爷有机会纳妾。
此时事情真相大白,那莺歌就是死上一百回也不足惜。
“是,母亲,媳妇知道的。”沈素秋忙站起身应了一声,眼中神色恭谦,对老夫人的话唯命是从。
“老夫人,如今那丫环的尸体还在井边呢,怎么处理?她家里也只有一个老娘,若是让她来收尸的话恐怕……”
四姨娘此时也站起来,本来这丫环死了,若是要她的家人来收尸,是要给些丧葬费安抚的,如今的话,恐怕这丫头连丧葬费都得不到。
“那就让她哥嫂来,她不是还有个哥嫂么?若是他们不肯来,便让下人寻个席子卷了扔出去。”
老夫人此时怒气腾腾,恨不得莺歌能灰飞烟灭才好。
“是。”四姨娘打印个一声立在了一边。
“哼,生的时候脏了主子的手,死了还脏了井里的水,将那口井封了吧,改日找个人来再重新打一口井,那井里好歹死过人,水是怎么都不能再用了。”
老夫人恨恨的吩咐道。
“是。”四姨娘又小声的答应了一声。
“祖母,朵儿有一件事不明白。”正在大家都言辞凿凿的声讨莺歌骂她活该的时候,纳兰云朵却站了起来说道。
“哦?朵儿有何事不明?”老夫人闻言扭头问道。
“既然三姐姐说那丫环是在逃跑的时候被人先用袖箭刺伤,才被抓住杀死扔进井里的,那那丫头为何要跑?既然她是去勾引主子的,还需要跑么?”
纳兰云朵说完之后有意无意的看了纳兰云溪一眼,似乎对她没有发现这个疑点很不可思议,或者说她发现了这个漏洞而纳兰云溪却没发现,也说明她的判断力并不怎么样嘛。
纳兰云溪冷眼旁观了半天一屋子人的嘴脸,连带着对老夫人也起了反感,却也知道这是这里的规矩,不对的是她而已,她心中冷笑着,便听到纳兰云朵的话,不禁对她有些赞赏,好歹还有个人敢将这个提出来。
正在这时,门上的丫头却大声道:“侯爷来了。”
话刚说完,便见纳兰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屋子,便目光如电的扫了一眼屋中众人,浑身隐隐散发着怒气,最后看向纳兰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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