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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安这话说出口,裴炀倏地愣住了。
“我放你条活路?”裴炀啼笑皆非,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
“主人!”在裴炀的那句“喜欢你”说出口之前,江易安抢先一步猛地抱住了裴炀的腿,他连声音都打着颤,“不要再说了……主人,不要再说了,我受不起,您放过我。”
裴炀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控过,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他无措地被江易安抱着腿,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喜欢,忽然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了……他忽然反应过来,江易安为什么一退再退地装傻。
——他是在害怕裴家的铁律。
老爷子不管儿子们的荒唐事儿,对现在的裴氏来说,担子都在当大哥的裴铖身上,裴炀唯一剩下的用处也就是一个政治联姻了。
当年这事儿可以躲过去,如果他顺利把江易安追到手了,老爷子有话在先,他甚至可以直接把这人娶回家,但是愿赌服输,他如今订了婚,这人也已经按部就班地成了自己那所谓的“附属品”,这时候再去谈什么感情什么喜欢,就都不现实了。
或者……在江易安的眼里,这场不现实的“游戏”他可以一直陪着自己玩下去,可是今天自己在他办公室里接到的那通电话,却像是一把火,在裴三儿还妄想洋洋得意邀功的时候,直接就把江易安那根始终绷得很紧的引线给点燃了。
——他因为要陪江易安去剧组而直接拒绝了未婚妻的邀请。
尽管自己认为这是能让易安感受到被重视的办法之一,可事实上,江易安却被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风险吓破了胆。
有一就有二,他这个主人这次能为了“附属品”拒绝未婚妻,下次还能做出什么?如果真让他把“喜欢”两个字说了出来,凭他的性格,下次是不是就能直接干出直接退婚的事儿?
……其实江易安顾虑得没错,裴炀就是这么想的。
三少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从裴炀的逻辑里,凭着老爸老妈的纵容和大哥的宠爱,他闹到最后一定能把退婚这事儿给闹成,所以他从来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可是他今天看见这样的江易安,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个人自始至终,就是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可以闹,但江易安不能。
他自由恣意地长大,但江易安从小都活在固定的框框里,太多观念已经无法扭转——所以,江易安一定是想到,一旦事情真的闹大了,让主人因为自己退婚的话,那不可避免背上“谄媚惑主”罪名的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
换个角度,站在江易安的出发点上来琢磨这件事,其实他的顾虑也没错。
但是……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裴炀深吸口气,疲惫地搓了把脸,他强迫自己理智地看待这件事,用最短的时间冷静下来,却还是不由自主且满怀期待地问了一句:“所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一直装傻,是因为害怕吗?不是因为讨厌我?”
易安低着头,喑哑地低低回道:“……属下不敢讨厌主人。”
是不敢讨厌,不是因为喜欢。
裴炀听得明白,却也知道现在这情况,不能再逼他了,无力地叹了口气,自己也跟着他蹲了下来,“好,”他承诺着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了,我不逼你,也不乱来,行吗?”
他如今的转变与易安刚认主时那会儿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江易安缓了一下,回过神来,也反应过来失态,尴尬地跪得端正了一些,涩然地道:“主人……您不用对我这么好。”
裴炀意有所指地拍了拍他的脸,不怎么在乎地反问他:“难道不是因为我对你好,你才敢这么放肆地跟我说这些话吗?”
江易安张张嘴,忽然被问得哑口无言。
恃宠而骄。
当年在训练营里最听话最有分寸的江易安没想到,有一天,这四个字也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裴炀趁着他怔愣的功夫,把他拉了起来。
这会儿看着自己秀厨艺的快手炒饭也没了食欲,尽量让自己把态度摆正之后裴炀就知道,这些欲加之罪并不是江易安的错,他烦躁的不行又不好发作,眉心在不经意之间拧成了疙瘩,问江易安,“你还吃吗?”
江易安沉默地摇摇头,原本会来收拾桌子的小姑娘被他在门口一跪给吓跑了,他看着要上楼的主人,犹豫着是先收拾桌子还是先跟上去伺候——他应该以主人为先,但已经这个时候了,他这一“伺候”,今晚可能就出不了裴炀的房间了。
但他一犹豫,裴炀就反应过来,随即啼笑皆非。
……都闹成这样了,我还能有心情跟你上床?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洪水猛兽?
裴炀压着自己的脾气,眉间的燥郁却压不住,看也没看易安地摆摆手,自己走了,走到门口才留下一句话,“不用你伺候,早点休息吧。”
从最初认主动辄得咎,到现在裴炀对自己“委曲求全”,短短半年,江易安身在其中,自己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
', ' ')('让主人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裴炀没有宣之于口的那个字,就算他装傻,就算他不听,但彼此心知肚明。
是“爱”。
可是……裴炀爱他?身为主人,命中注定已经拥有他的一切的主人,对他说“爱”?
太可笑了。
他不信,不敢回应,也要不起。
因为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心血来潮的一个游戏——也可能是因为大学的时候裴炀在他身上碰了钉子,人对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有些执念的,但如果得到了呢?在那之后,等主人的游戏玩够了,还有他的退路吗?
……没有了。
这条路上,裴炀可以随心所欲,他却不能行差踏错一丝半点。
可是那人方才转身离去的背影却总是挥之不去地在他眼前晃,莫名的,也让他多了一丝说不清的落寞来。
江易安把桌子收拾好了,拉了把椅子坐在空落落的餐厅里,枯坐了良久,叹了口气。
不能这样……他想,接连惹着主人不高兴,主人自己负气上楼了,我却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太放肆了。再这么纵容自己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要想办法收收心。
转念之间,江易安的眼神从犹豫不决到沉定决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回房取了手机和车钥匙,下楼,在萧瑟的冬夜里,顶着冷风出了门。
没告诉裴炀,他自己开车回了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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