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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会的一看是茅维则,这人堂而皇之戴着耳机进校门,校服也不好好穿,收裤腿露脚踝、纽扣领体恤改成开衫。却也没人找他麻烦。
“你是老师?”学生会的问。
顾西园:“呃……”
“是啊,”茅维则搂着顾西园肩膀,下巴对着学生会的一扬,“新来的,快叫老师好。”
学生会:“……”
顾西园尴尬得无以复加,隻想离茅维则远点,这少爷偏不如他意,声称给新来的老师指路,先带他去了停车棚,又带他找教导主任。他脾气反覆无常,昨天顾西园因为一句话差点把他得罪了,今天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东外有两个市高那么大,西边还在修新校区,教学楼、实验楼、文艺厅、学活中心、体育场彼此隔了很远,每过一段距离就设有校内巴士站。主任单独找了一间教室给顾西园安排考试,考完给他发了校服。
中午,赶在学生下课前,顾西园去停车棚取了单车准备回家,路过学校的公告栏,一眼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挂在上面——贺循的证件照都比别人好看,洗去了他本人那股“离我远点”的气场,与母亲相似的眉眼甚至有点温和。
学科数学竞赛一等奖。
“哇。”顾西园发出由衷的讚叹,注意到贺循挂的是高二年级榜。
正式入学当天,班主任李琳华亲自来接他,同他说,根据入学考试的成绩,将他分到了最好的a班。不过当教室门口传出茅维则吵闹的声音后,顾西园又觉得也许是茅清秋与贺文妍觉得自己跟他们儿子一个班最好。
“顾”
“西”
“园”
他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粉笔勾折转圜,一笔一划入木三分。下面有女生小声议论:“字好好看哦……”
顾西园拍掉手指上的粉灰,脸上有点热:“我叫顾西园,清晨犹为到西园的西园。”
底下安静一片。
片刻后,脖子上挂着耳机、嘴里嚼着不知名零嘴的茅维则率先鼓起掌,接着掌声连片。
“今天喝茶,爷爷。”
顾西园把茶盘搬到阳台上,爷爷坐在圈背交椅里,迎着日光晒身上的老年斑。两年多前爸爸卷了爷爷的存折走人,爷爷一路追到火车站,摔了一跤,自此反应就一天比一天慢,最开始问顾西园妈妈去哪儿了,后来管孙子叫儿子,现在则只会坐在椅子里发呆,连吃饭喝水的本能都忘了。
顾西园把楼下包子店的早餐撕开喂他,爷爷看着他的脸:“阿园,上学。”
顾西园笑着回答:“今天是周末,不上学,爷爷。但是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对了,我转学了,高中在家门口念,到时候回家很方便,学费也免了。有人请我去教国画,我觉得其实就是闲的,想找人陪着玩儿玩儿……”
他一边絮絮叨叨,爷爷一边陷入自我意识的迷宫。
他收拾了一卷笔帘就出发了,到了茅家,茅清秋给置办了齐全的用具,那间放乐器的小房间完全大变样。茅清秋弄来一套红木桌椅,临窗放一张弥勒榻,可卧可坐,笔墨纸砚以及市面上可见的颜料办展览似的整齐码在橱柜里。
“你以前学过吗?”顾西园问。
“学过啊,”茅维则坐在桌子上,看顾西园铺开毡垫和宣纸,“请了个老师傅,要我画菊花。我画了,他又说画得像大嘴唇子。就不学了。小老师,你也画菊花吗?”
顾西园摆开调色瓷盘,倒了几粒切块颜料,加水调开:“可以啊,那就画菊花嘛。”他抖开自己带的笔帘,十几支从小到大的毛笔,选了支勾线笔出来。
茅维则看见他像电视剧里的神医抖针灸包一样抖出毛笔,眼睛亮了一下。
“中锋行笔勾花瓣,菊花的花瓣是修长的椭圆形,堆上去就行……”顾西园示范了一遍,发现茅维则没有看画,反而盯着他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顾西园摸了下脸。
茅维则笑了:“小老师,别人都一笔就能拉出花瓣,你怎么还要勾一下、描一下?”
顾西园没有反驳,连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他心里早就清楚茅维则并不想要好好学习。于是换了一支大白云,给他一笔拉了朵花瓣:“是这样吗?”
再唰唰几笔把由浅到深、由圆到尖的花瓣堆迭了几层,变出一朵层次丰富的牡丹菊。茅维则百无聊赖地撑着脸,看看画,没发表什么高见,又问顾西园:“你学画多久了?”
“不记得了,”顾西园淡淡回答,“幼稚园的时候就在习惯用毛笔了。”
“那你生活一定很无趣,”茅维则又说,“你跟的哪个老师?”
顾西园的笔滞了一下,垂着眼睛说:“李诚青。”
茅维则半天不说话,大概在网上搜索这个名字,找了老半天才找到川城书画协会里有个叫李诚青的。
临摹的时候,茅维则也不肯认真,一会儿说小老师手腕好细,一会儿说茅清秋买的毛笔不好用。照着顾西园教的办法画花瓣,上描一笔、下描一笔
', ' ')(',密密麻麻的像指甲抠出来的印记。偏偏还自得其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卡纸上添乱,一边耳朵里塞了一隻耳机接电话:“有屁快放……什么时候?……老子没空,学画画呢……笑屁啊,我爸抽风了呗,非要我学……行吧,在哪儿?等着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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