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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越桑的爸爸松美姐下班很晚,回到家发现客厅隐隐有灯光,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抄起高跟鞋当作武器,尖叫着衝进屋。
父子二人互相叫了半分钟。
赖越桑:“干嘛啊!老爸!”
松美姐:“你才是!这么晚了是在干嘛!”
松美姐做了两份太阳蛋,煎豆腐配辣海带丝,陪儿子吃夜宵。“你又喝了多少酒?身上味道好重。”赖越桑说。
“是钱的味道啦。今天的客人点了好多酒。”
“少喝点,你年纪又不小了。”
“是是。”
松美姐醉醺醺地说:“我儿子顺利毕业了,爸爸心里高兴嘛。”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赖越桑不以为然,“莫名其妙判我抄袭,又莫名其妙给我学位。收了大人物的钱就可以随便愚弄我们吗?”他一个人留在学校纠缠期间确实弄清楚不少事,一位有过交情的老师稍微透露了对方家里设立了在校奖学金的内幕。
“对不起,爸没有钱。”松美姐说着,趴在赖越桑肩头干呕,吓得赖越桑跳起来:“不要吐在这里!”
“你在跟谁聊天?”
“我那个倒霉朋友。”
“对了,他怎样?”
赖越桑苦恼地说:“因为学校的事受了很大打击,跟他网恋对象结束了,现在想要追回来。大半夜的找我谘询情感问题。”
“为什么?”松美姐疑惑,“恋人的话,就应该在困难的时候彼此支持。既然对方要分手,何必又追回来。”
赖越桑:“爸你根本就不懂。是我朋友主动分开的,他那时候情况很糟糕,不想连累对方。我不是也没有告诉你学校的事吗,都是结束后才说的。”
虽是这么说,赖越桑心里也担心顾西园过于沉迷他的网恋对象,才会连篇累牍地赘述对方多么值得托付、温柔沉稳、聪明可靠、十全十美,令赖越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宅男被网络主播骗取大量金额的新闻。
‘不要衝动。’
赖越桑在聊天框里输入。
他在一个秋天认识了顾西园,对方白皙精致又神情郁郁的脸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似乎一件脆弱的工艺品,由于内部无可避免地遭到腐蚀侵害,必须保存在恆温恆湿的室内,才能维持表面光彩。
吸引赖越桑的是顾西园挂在书画社的作品。整幅结构分为远中近三层次,近景是浓郁的树木芳草,线条简明流畅,笔法传神,蓊郁葱茏的林间似乎清风吹拂;中景是一丛兰花,花叶优雅舒展,孤芳自赏;远景则是淡于无形的群山,空寂幽远。
赖越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天才。
紧接着他又想到,也是个寂寞的人。
顾西园是一个做事前先想最坏结果的悲观主义者。与赖越桑正好相反,赖越桑在复杂的环境里长大,还有个人妖老爸,如果没有盔甲坚硬的心臟,早就被打败了。每当与顾西园在一起,他就尤其有保护欲。
因为顾西园是一个很容易被别人一点点好意就收买的人。像镇里那些流浪的小猫,羡慕橱窗里的灯光与食物,只需要一条小鱼干,就会露出柔软腹部让人抚摸。
‘最好慎重一点,’赖越桑吓唬他,‘毕竟当初要分开的是你,现在想追回来的也是你。这样放不下,会被人抓住弱点玩弄的哦。’
‘顾君太容易被拿捏了,还是到我身边来吧。’
赖越桑打着字手机被松美姐抢过去。
“欸?不要以为爸爸不懂英文!你是在调情吗?!”
和顾西园恢復邦交后,贺循每天会收到二十条以上的讯息,好像手机里住了个絮絮叨叨的小子,希望无时无刻不引起他的注意,而去年那个自顾自玩失踪失联的只是另一个人格——顾西园b号机。顾西园a号机很无辜。
顾西园是个复杂的个体,由勇敢的a面与胆怯退缩的b面共同组成,犹如在引力作用下进行周期运动的潮汐,通过对外界的感知调整内部状态,呈现时而鲜明,时而混沌的表面现象。
去年夏季顾西园遭遇退学,起初贺循并不知道,是因为从某天起顾西园不再回应他,才觉得有点不对。有茅维则侵权案的前戏做铺垫,抄袭事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很容易就能探听到。不过那时候他正在处理茅清秋的烂摊子,因此什么都没做。
茅维则不过是狐假虎威,耍弄些不靠权势就无法成立的阴谋诡计,很容易可以解决。贺循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后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一件事。他一向把顾西园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但顾西园好像并不这样想。不懂诉苦,不会求助,哪怕从前相隔两地聊天,讲的也是今天吃了什么、参加什么活动、近期有旅游计划,过着很平静的、安全的生活,没有需要贺循解决的困难。
他什么都可以自己应对,如果应付不来,就背上苦果一个人躲起来消化。
得知顾西园回国后,贺循再次同他联系,想告诉他学校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叫他不要担心。不过顾西园似乎不想让他知
', ' ')('道这件事,很拙劣地圆谎,而且不想跟他说话,用最近很忙当作理由,暗示会减少联系。随即消失了大半年。
贺循是个很擅长等待与维持平衡的人,后者是他的家庭一脉相承的禀赋,前者是他不得不在这种家庭中生存的习得性技能。如果天枰上有所失去,他会挑选别的东西弥补,让一切在既定轨道上前行,再耐心等待寻回失物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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