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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屹川没想到他很快又遇到了那伙绑匪。
当夜稍晚些时候,晚饭吃过了,客栈还没关门,客栈老板和几个妖怪以及江屹川方一行在大堂试喝妖怪们新酿的酒。院门外突然传来吵嚷声,接着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一边走进来一边操着粗嗓门嚷道:“这破地方居然有个客栈。”
这是江屹川在森林里听到过的那个粗嗓门。
客栈里众人都往门口望过去。那伙人陆续走进来。他们没想到大堂里这么多人,都愣了愣。而妖怪们也都本能露出警惕的神色,目光凶狠锐利地盯着这伙人。
只有红曲扭着腰走过去,娇笑着问:“客官们是要住店么?”
一个獐头鼠目的矮瘦男人对粗嗓门道:“我听说过这家客栈,随缘做生意,只要不招惹店里的人,他们也不会干涉客人的事。”
红曲笑道:“没想到还有知道我们的客官。”
粗嗓门上下打量红曲,又瞟向坐着的乱花和九九,邪笑道:“荒野孤店,竟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公仪斐冷然开口道:“客官这是想试试看招惹我店里的人看看是什么后果吗?”
大力他们都腾地站了起来,虽没有别的举动,却周身笼罩了凌厉的杀气。
矮瘦男人拉住粗嗓门,放低声音道:“老大,这些人真不能惹。”
荒僻野林,诡异的客栈,面露不善的人,一看就不是能随意招惹的。粗嗓门刀口舔血活到现在,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当即收了心里那点花花心思,拱手道:“得罪得罪,在下跟兄弟们都是在道上讨生活的,本以为今夜要在林子里露宿了,没想到还有个客栈。不知可还有房间让兄弟们住上一两日?”
红曲款款走到柜台后面,把名录薄摊在桌面上,嘴角仍旧挂着笑,道:“还有七间空房,要不要住?”
粗嗓门回头数了数他的人,对红曲点头道:“要五间,我们两个人一间。对了,有没有柴房?”
红曲:“柴房是有,不能住人。”
粗嗓门从两个手下后面拽出来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道:“手上有个货,拿柴房关一晚。”
红曲将这些人扫视几眼,回头对大力道:“带他们去柴房。”
大力一言不发就往后头走,粗嗓门也示意手下带那男子跟去。
江屹川想起飞沉晚饭后在后院洗漱,便也站起来准备去看看。公仪斐提醒道:“小江,我店里的客人只要不招惹我的人,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但也不允许客人在我店里争执斗殴。”
江屹川解释:“我知道。飞沉在后院,他胆子小,我怕他被吓到。”
公仪斐“嗯”了声,便没再说什么了。
江屹川跟在那几个人后面去了后院,飞沉刚从洗澡房里出来,看到好几个人乱哄哄走来,果然吓了一跳,站在洗澡房边上不敢动。江屹川叫了他一声:“飞沉,过来。”飞沉像看到救星似的赶忙朝他走过来。
两个绑匪押着那个被捆绑着的男子从飞沉旁边经过,一不小心和飞沉碰了一下。飞沉本来低着头走路,这一碰,惊惶间抬头看了一眼,正和绑匪推搡着的人质视线相接。
后院光线暗淡,只有廊檐下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但飞沉和那人质距离不远,都看清了彼此。两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睁大了眼。
这一幕落在了江屹川眼里,他不动声色又叫了声:“飞沉。”
怔愣的飞沉回过神来,走到江屹川身边。
刚刚洗过澡的魔奴白白净净,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角清香。一头赤褐色长发半湿地披在后背,他不住地扭头去看那几个人。江屹川不做声,看着那两个绑匪把人质推进柴房,从大力手里接过锁,把柴房锁了起来。
“你先回房间去,不要出来。”江屹川吩咐飞沉。
飞沉小声应了声,跟着江屹川往大堂走。进了大堂,他就上楼去了。江屹川坐回原处,和公仪斐他们继续喝酒。
绑匪们等那两个去了后院的人回来,就一起跟着叫阿擎的店小二去他们房间。
他们杂沓纷乱的脚步声和毫不节制的说笑声慢慢消失后,方一行才低声道:“这些人是绑匪吧?”
江屹川:“应该是。”
方一行:“真是明目张胆。”
公仪斐给江屹川斟上酒,淡淡地道:“这世上什么丑恶的事没有?”
方一行默默举起杯子,与公仪斐江屹川以及还在桌旁坐着的两个妖碰了碰,仰头把酒喝下去。
方一行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也不是不知道这世道弱肉强食,但终归是这半生过得算是平平安安的,因此见了这些事难免还会感慨几句。
又喝了一会儿酒,红曲便准备把客栈大门锁上了。她正扶着一扇门要关,外头又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哟,今日是什么日子?”红曲侧身把那两人让进来。
两人中个子高大的那一个微笑道:“可还有房间?”
“还有两间,你们要两间还是一间?”
', ' ')('“两间吧。”高个子说。
江屹川仔细辨认高个子的容貌,终于确信这是个熟人。他站起来对高个子拱手道:“大师兄,好久不见。”这人是他师父的大徒弟,常蟠。
常蟠吃惊地看过来:“你是……?啊,你是阿川!”他推推身边那个矮个子,“那是你七师叔。”
矮个子老老实实地给江屹川行礼:“见过七师叔。”
“这是我徒弟宋宁。”常蟠道,“前两年才收的,你没见过。”
江屹川点点头:“这里离顺天宗千里之遥,大师兄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听又晴提起说在这附近的城镇见过你,但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昨天顺手接了宗委托,到这附近查探,没想到竟遇到你了。”
江屹川走到另一张空桌旁,示意常蟠过来坐。
“师兄喝茶还是酒?”
“不必了,你我师兄弟随便聊聊就好。”常蟠在江屹川对面坐下。他的徒弟宋宁则在柜台签名录薄。
“不知大师兄找我所为何事?”江屹川开门见山地问道。
“过去虽是有些争执,但我们师兄弟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你这一走就是六年毫无音讯,我一听又晴说见过你,实在想见你一面,问问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大师兄有心了。这些年我也不过混混日子,不好不坏。”
他话说得疏离,常蟠也听出来了,却也不尴尬,只淡淡笑了笑。
“我接的是宣平城管事的家族岑家的委托,他家嫡子被绑匪绑走了。我看着那伙人进了客栈,所以也跟进来了。”
常蟠话音刚落,公仪斐便开口道:“我不管你接的谁的委托,我的客栈里不允许客人争执斗殴。你要怎么解决这件事都行,只是不能在我店里闹起来。”
常蟠对公仪斐拱拱手道:“原来这位是客栈主人,请放心,岑家家主委托的是让我暗中保护岑公子,非十成把握不必动手。岑家会付赎金。”
“那就最好。”公仪斐面无表情地说。
常蟠看宋宁已签好名录薄,便起身对江屹川道:“阿川,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在身,不方便长谈,改日事了再好好叙叙。”
江屹川也站起来,眉宇间神色淡然,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一夜可真是热闹。江屹川觉得头痛,也不想再饮酒,和公仪斐等客套两句,也上楼去了。
他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了停,转到飞沉那边。
房里还亮着灯,飞沉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被子下隐约露着锁骨。
他果然又裸着身子。
但江屹川今夜没有做那事的兴致,他坐在飞沉床沿直截了当问他:“你认识被关起来的那个人?”
飞沉左手揪着被子头,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认识。”
“怎么认识的?”
“他是飞沉第三个主人。”
江屹川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以前的主人?是踩断你手指的那个?还是弄伤你右臂的那个?”
飞沉摇头:“都不是,他,他是好人。他没打过飞沉,还给飞沉吃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您也是好人。”
“好人?那他怎么把你又卖掉了?”
“不是的,他没有卖掉飞沉,是,是他的哥哥想要飞沉,他,他没有办法……”
江屹川嗤笑一声:“怎么会没有办法,他哥哥还能明抢不成?”
“他哥哥是修士,他不是……”
“还真是明抢?小飞沉,你这么讨人喜欢?兄弟为你倪墙?”
飞沉不懂倪墙是什么意思,他敏感地觉得江屹川似乎不太高兴,但他静默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他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江屹川盯着他没说话。这个胆小得像只兔子的魔奴,从来是有问才答,这竟是第一次主动问江屹川话。
“他被匪徒绑票了。绑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飞沉睁大眼睛摇头。
“那些人把他抓了,让他家里人拿钱来赎他,如果他们拿不到钱,就把他杀了。”
飞沉眼睛睁得更大了,眼里满是惊惧和担忧。
“那,那……能不能……”他嗫嚅着,最终没有说下去。
他觉得他眼前这个主人非常厉害,他想问江屹川能不能救那个人。可他不敢问。他觉得他的主人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不知道是因为别的原因,还是自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不知怎么得罪了他。
就算主人心情很好,他也还是不会敢开口求他的。主人凭什么要帮他呢?他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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