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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两人收拾了东西,骑上马赶了一段路,就进了昨夜赶不到的三里城。
这是当初江屹川遇到秦亥北地方,是聚魂灯还没燃够三日的范围。他本来打算到了这里,就重新点燃聚魂灯。但由于岑恩铭的一再追击,江屹川决定不停留,先回到顺天宗旧址崇平县再说。
他先带飞沉找了家馆子吃东西。那是一家客栈兼做餐饮的店铺。两人要了两碗面,江屹川又跟店家讨了点热水擦脸洗手。飞沉顺带把昨夜用过的汗巾也洗了。
“你还真拿着它了?”江屹川当时其实不过是想着这汗巾总是用来擦拭二人精液,过去飞沉每天清洗,好似每天都想要用它似的,一时觉得色情,情欲满足的余韵里,把洗汗巾当做撩拨的话说了。
他觉这蠢魔真是太实在了,让他洗,他就真的把这脏兮兮的汗巾随身带着,有了水就赶紧洗了。却完全没想过,自己当初鬼使神差从魇岭客栈里拿了这条早就被他丢弃的汗巾,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飞沉愣愣看了看他,一下子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洗。江屹川笑道:“小傻子,洗就洗了吧。快些洗好了过去吃面。”
吃面的时候,飞沉就把那条湿汗巾搭在没人坐的一边桌沿晾着。
飞沉跟着他,他又有奴契在手,飞沉也不用刻意遮挡自己的发色眸色,遮掩自己魔族的身份。加上飞沉也总是称呼他主人,旁人倒也没人表露过对飞沉的觊觎之心。
虽然已近午时,但天气寒冷,馆子里人不算多,他们坐在角落的桌子,按理说不会被人打扰。不料几个新进来的客人似乎也想找角落的位置坐,便往这边来了。
他们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衣饰比其他人华贵,看来是这伙人之首。他在江屹川隔壁桌子坐下,其余的人才分别坐下。与他同桌的其中一人高声把店小二叫来。
为首那人把大氅脱下来,丢给他右手边的人拿着,对小二说道:“我要一间天字号上房,两间地字号双铺房。”
“好嘞,一会儿小的拿名录薄给您签。您先看看要吃些什么?”
这人便问了问左右的意见,选了几样吃食。
另一个人把小二送上来的热茶倒了一杯,双手递给他。他喝着茶,随意向左右看看,目光突然定在他斜对面的飞沉脸上,“咦?”了一声。
有人看他视线不动,顺着看过去,惊讶地低声喊道:“这……这莫非是您从前那魔奴?”
他声音不高,但江屹川坐得近,还是听到了。他扭头看了过来。
飞沉也跟着看向这边,与那高大客人视线撞上,顿时身体一僵,低下了头。
那高大客人勾起一抹淫邪的笑意,站了起来,往飞沉这边走过来。
“差点认不出来了,这不是我养过的红毛狗么?今天居然像个人似的坐在这儿。”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掰飞沉下巴。
飞沉惊慌地往后躲,险些摔下凳子。但那人的手并没有机会摸到飞沉。随着一声惨叫,他的手腕被无形的灵气弹击中,几乎骨裂手折。他痛苦地捂着手腕怒目瞪向目光冰冷的江屹川。他带来的人都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往这边围拢。
江屹川伸手扶住差点摔倒的飞沉,冷声道:“滚开,别碰我的人。”
他虽然衣着普通,但剑眉星目,气势逼人。那高大客人也算有些见识,又被他用内力攻击,知道江屹川不好惹,阴恻恻盯了江屹川几眼,拦住他的人道:“算了,是个误会。你们别闹事,都坐下吃你们的,下午要做事,明天天亮就得回去。”
他开了口,他的手下才骂骂咧咧坐回原位。那人轮着打量江屹川和飞沉,又不甘心地嗤笑道:“我不过以为这条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了,没想到还是有主的。只是这位做主子的跟狗同桌而食,与狗平起平坐,还真是仁厚博爱。”
江屹川笑笑:“连狗都不如的牲畜都能上桌吃饭,这天下多的是仁厚博爱之人,我跟我的人同桌而食又算得了什么。”
“你!”那人的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他的手下又呼啦啦站起来。
江屹川随手举起一个茶杯,握在手里,也不见他用力,那茶杯“咔擦”一声化作齑粉,从他指缝间洒落到桌面上。
“哎哟,菜来了!菜来了!各位爷,都消消气,都请坐下来吃吧~掌柜还送了两碟梅花七巧酥,一会儿给各位爷端上来啊。”两个店小二一人端了两个大托盘过来,陪着笑脸,生怕这些人在店里打起来。
这一打岔,那高个子中年人才示意手下坐下,自己也狠狠剜了江屹川一眼,才撩起衣袍下摆,坐了下去。
有灵根,能修出灵核的人在玄宇大陆不过十之一二。其中又有大半资质一般,再勤奋刻苦也无甚成就。数量最多的还是普通人。那高个子不是修士,带的人虽多,也都是普通随从。他也没什么家族根基,靠着低买高卖做行商跑生意,挣下了点家业。
多年走南闯北,他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起先就知江屹川不好惹,又忍不住嘴贱挑衅,挑衅完了其实也后怕。店小二打了圆场,他当然不
', ' ')('敢再做声。
江屹川和飞沉吃完面结了面钱和那个茶杯的钱就离开了。飞沉跟在他身旁,心惊胆战地偷偷揪着他的袖子。江屹川发觉了,干脆拉住他的手,径直从那高大男人身旁走过去。
两人骑在马上,江屹川才问飞沉:“那个人也是你以前的主人?”
“是。”
飞沉后背贴着江屹川胸膛,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袍,江屹川仍然感觉到飞沉身子颤了颤。
那是飞沉被江屹川买下来之前最后一个主人。他是个行商,在两三个经常去的城镇都置办了房产。有一年他在宣平城停留的时间很长,就在那时候买下了被岑恩博几乎玩坏了的飞沉。
江屹川问:“他对你也不好?”
飞沉“嗯”了一声。
“怎么个不好?”
飞沉不吭声,身子却开始簌簌发抖。
“行了,我知道了。”江屹川没再问。他双腿一夹马腹,催促马儿快跑。
这一日,他们在另一个城镇城门关闭前进了城,找了客栈投宿。
两人吃了饭,飞沉照旧伺候江屹川洗漱,又细心地把那条还没干的汗巾搭在椅子扶手上晾着。
江屹川笑了:“这个没干,没有东西擦,那今晚什么也不能做了。”
“啊?”飞沉眨巴着眼,看看湿汗巾又看看江屹川,脸突然红了。
从前多少次在江屹川面前裸露身体,他都不曾显得羞耻难堪,如今却被江屹川一句玩笑弄得羞赧窘迫起来。
江屹川哈哈笑起来:“小傻子,快去睡觉。我今晚修炼,不睡了。”
蠢魔有时候蠢得让人生气,有时候又十分可爱,江屹川逗他逗得有趣,竟少有地笑出声来。
飞沉听话地爬到床上,钻到被子里睡了。江屹川在房间落了个结界,在另一张床上打坐修炼。
修炼时若能专心致志让灵力在体内运转,同时身体也会吸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即使彻夜不眠,也能够使疲惫的身体和精神得到恢复。飞沉是魔族,魔核是天生的,无需修炼,或者说修炼也没什么用。他累了就必须要休息,因此,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他跟着江屹川这几天都没做噩梦,但今日遇到了那个曾经的主人,他又再次被噩梦缠住了。
他迷糊中知道自己在做梦,可那种身体上的疼痛和内心里的绝望像恶鬼狰狞可怖地纠缠着他,让他如陷泥沼,难以从噩梦中自拔。
他在梦里哭泣挣扎,无路可逃。
直到他似乎听到一句温柔的话语:“飞沉最乖了……不会疼的,再也不疼了……”
声音缥缥缈缈,像是小时候爹娘哄他时的声音,又似乎不是。但他得到了安抚,终于慢慢沉入无意识的沉眠中。
次日醒来,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跳下床,发现另一张床上被褥整整齐齐,并没有用过的痕迹。他慌张地在屋子里到处看,看到江屹川先前给他准备的两个包袱还在,江屹川自己背的一个包袱也在,每天他们出发前都会绑在马匹身上的那个木箱子也在,他这才才稍微安下心来。
他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多时辰,门被推开了,江屹川带着满身寒气进来。
“主人,您去哪里了?”他连忙站起来。
“咦?你起这么早?我去喂马了。”江屹川走进来拿起包袱和那个木箱子,“既然起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就出发吧。”
“好。”飞沉也拿了东西,跟在江屹川后面。
“你忘了大氅,小傻子。”江屹川把衣服架子上搭着的大氅拿下来,给他披好系上。他的手指碰到了飞沉的脸。那手指冰冷得可怕。
喂马要这么久吗?会这么冷吗?
飞沉疑惑地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脸和唇也是发白的。甚至,他蹭到飞沉下巴的袖子都是凉凉的。
江屹川给他理了理大氅的毛边,就拿起东西往外走,飞沉便安静地跟了上去。
三里城南门外,一辆马车上,两个人坐在车头轮着驾车。马车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个骑马的人。他们都是前一日在馆子里那名高大男子的手下。
马车里,那高大的男人垂着头靠着车厢壁坐着,身子除了随着马车颠簸而偶尔颤动一下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他脖子上无声地冒着血,浸透了身上锦绣的冬衣。而马车外的人还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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