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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青也不知道,宁家刑堂专门的刑鞭,做的时候里头加了三道特殊工艺,随便一下就能见血,用上力道便是皮开肉绽深刻见骨。
说它是鞭子,倒不如说是把软韧的刀,力道控制得稍微收不住些,能不能活着抬出门都很难料。
湛青用的,就是这可以随时能要人命的玩意儿。
此刻铁链松开,他已全无知觉,直接从刑架上往下掉,索性被厉锐眼疾手快接了个准。便只见湛青除了身体还在生理性颤抖之外其他毫无反应。
在观刑的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刑鞭的疼痛度,和凌迟也不差上下,所以这东西在宁家刑堂,摆着的时候比较多,也无非就是个震慑,让众人忌惮而已,几乎不会用到。
掌刑人若是连这条鞭子都祭出来,那自然不是玩笑。
湛青被罚到这个程度,也不过就是差那么一口气没死而已,不可谓不重。再多打几下,真就没命了。
无论谁看,都足以惩戒。
所以他宣布处罚结束,允许观刑众人离席,也是合情合理。
“等等。”但这种时候,宁家那位六叔公依然还是要给自己强行加戏的。他出声开口,让准备起身离席的诸位又都迟滞了片刻。
宁越和龙爷压根没起来,早料了会有这么一出。
六叔公那是得理不饶人无理讲三分的,他孙子吃了亏,岂能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六叔公,这刑我们也都观完了,人都那样了,再不解气,湛青就没气了。您也差不多一点,年纪一大把,心胸开阔点吧。”宁霖抬腿,军用靴子踩上了自己面前的小茶台,把红木的茶台弄得咯吱直响。
前头坐着的四叔此时也不再沉默,开始帮腔的说:“小霖,话不能这么讲。要是你跟冲儿受一样的伤,你也能心胸开阔一点?”
宁霖对这等挑衅却是半点不怒的,他冷笑道:“我就算真受了那样的伤,也不会哭着跑回家让爷爷叔叔替我找场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爷爷他早就不在了,就算在,也不会这么惯着我,我要敢哭着跑回家,他还不得拿枪顶着头把我轰出门。自己的仇怨自己解决,开什么刑堂耽误大家时间。丢人现眼。”
他侧头,看看六叔公,一脸痞气的笑道:“六叔公,您跟我爷爷是亲兄弟,也该学学您大哥。要我说,小冲就是给宠惯坏了,连点防身功夫都没学好就跑出去胡作非为,会出事也是意料之中。这孬得都没半点宁家男人样了。下边那东西,有跟没有,区别也不大啊……”
六叔公这下是彻底是火了,也顾不得家规不家规,一拍桌子到底还是掀翻了茶台上的杯盏。
此时宁越和尹徵两道目光同时罩到宁霖的头上,示意他闭嘴吧,别在瞎搅合。
被堂哥和亲弟两道目光同时问候,宁霖于是笑笑的摊手,不再言语。反正火已经挑出来了,他看戏就挺好。
但刑堂毕竟是尹徵的地方,不需要家主出面,尹徵便开口:“六叔公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当然有。”这六叔公虽然是叔公,辈分大,但年纪并没有太高,他面色阴沉,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就算你说的没错,在宁家刑堂,若犯了家规却没有具体的执行依据,那么量刑的细则、如何惩处,向来都是刑堂主事说了算,但这件事情,是我冲儿一辈子的事,怎么了结,决不能让旁人说了算。”
“那依六叔公之见,又该怎么了结?”尹徵素来是照规矩办事毫不妥协的人。
难得这一回,他说了句不那么酷得掉冰碴的话:“既然您是长辈,又开了口,我也不拿刑堂主事的身份压人。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聊,湛青错了,也受罚了。事情总得有个了结。您说呢?”
“好。既然你问我,我就给你个把事情了结的方向。”六叔公重新坐回到它的位置上,然后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站在后头他的人立刻掉头就走了出去。
众人见他一路从刑堂院落的侧门跑了出去,于是都按捺着等。
刑堂平常是不允许等闲什么人随便出出进进的,但尹徵开口了,就也给足了六叔公最大面子,把今天一切不合规的事情都忍了。
于是从掌刑主事到下面的司刑众人都没有组织六叔公手下的人跑进跑出。
不大功夫,跑出去的那个人居然带过来两个属下。且那两人是抬着一只盖了布的大笼子进门的。
尹徵盯着那只大铁笼,没说话。
然后,布套子被六叔公的手下人掀开,里头一只深黑色的凶猛大藏獒出现在众人眼前。
刑堂这个地方,倒没立过畜生禁入的规矩。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小真,我想要的了结其实也简单得很,也不是非得要了他的小命。我这年纪大了,虽然不爱去翡翠岛上,但也知道你们那边是拿人当狗养着玩的。湛青在你手里,和只母狗想来也没什么分别……”六叔公说着便看向笼子里头那牲畜,对尹徵说,“不如就用它来玩一次。配个种,这事儿就算翻篇揭过,从此再也不提。”
黑
', ' ')('道家族,耍起狠来百无禁忌,一条狗,真就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六叔公无非就是想毁了湛青,顺便给宁真宁霖点难堪。他心知湛青拿着尹徵的刀,就是块免死金牌,无论如何,想要他的命是肯定不能够的。
所以六叔公此举,也不过是纯粹的羞辱泄愤罢了。
这话一出口,厉锐恨不得把那六叔公剁碎了喂藏獒。可怜湛青浑身是血的躺在他这里,到现在都不能去治疗。
不过幸亏如此,湛青也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否则听了都得气死。
此刻的刑堂出奇安静,似乎在等着掌刑主事者的表态。
尹徵对六叔公的要求却没有任何回应。
扫了一眼笼子里那只畜生,只见藏獒口中喘息剧烈,吐着鲜红的舌头,下身性器肿胀,像是被喂过药的发情状态。
他抬头,看着他家这位六叔公,目光平静,然后,掷地有声的叫了一个名字:“厉楠。”
不需多余的命令,厉楠听见这声召唤,一秒会意。
二话不说,入怀掏枪,对着牲畜一鼓作气就是六发子弹打过去。
一气呵成,干干净净。
没上消音器的手枪,在开旷的刑堂大正厅里,声音格外响,还带着回音,震得在场众人耳膜生生疼了好半天。
厉楠跟在尹徵身边日子也不短,脾气性情摸得神准,哪能不知他家少爷是喜是怒。
明明一枪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偏要足足开上六枪,不是因为不能把那牲畜一击毙命,实是为了让尹徵多听几个响,消消火气。
这一下,却着实把六叔公那一干人等瞠目惊了一跳。
原因无他,等闲宁家人进刑堂,一律事前缴械,无论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概不许随身带。这是百年前祖宗定下的规矩,为得是让所有宁家人都能够记住,无论在外头身份是尊是卑,官职是高是低,进了刑堂,犯错受罚,一视同仁。不带武器,认错领罚,心存敬畏。
这其中,家规里明确写着的例外只有一人,那便是掌刑主事,除他之外,进了刑堂的人,一概缴械,连家主都不带枪,以示对祖宗家法以及掌刑人权威的尊重。
只是,家规里虽说掌刑主事可以例外,但没有一位掌刑人这么干过。
毕竟,家主为了尊重刑堂权威,进门不带武器,身为刑堂主事,大抵都不会真的带枪进场,毕竟,这需要彼此尊重,否则就显得目中无人了。
因为历代刑堂主事都没有私带武器枪械的习惯,所以众人心里默认的其实是大家谁也都不带枪械的不成文的规矩。
在刑堂里发生过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谁会想到厉楠竟然当众掏枪不说,还一连奉上了六发子弹,导致全场耳鸣一分钟。
非但如此,打完子弹,厉楠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退弹壳换上新弹夹。把退下来的空弹壳就那么哗啦一声扔在地上。十分挑衅。
这一刻六叔公那边的人忽然才发觉,若是在刑堂里有人要杀他们,那是多么容易得手的一件事。
其实,六叔公弄条狗上来,要狗上了湛青也并非他们的真实目的。
借势打压,甚至提出更多条件才是想要的。
开刑堂是为了冲儿的事儿给他们这边一个交代,不为难宁真一下,怎么让宁霖甚至宁越那边也一起跟着难堪。
谁人不知,湛青的爹,猎鹰堂的老堂主湛洪,当年便是力保宁越坐上家主位的太子党,说宁越不徇私偏颇回护湛青,打死他们都不会信。
所以,这狗弄上来,就是为了为难宁真,压一压气焰的。
若他们不想这么样下去,自然就得拉下身段,打个商量,说几句和缓的话,拿出诚意,开出筹码……
但谁成想,这一打压,不但没把对方的气焰压下来,反而把他们自己给吓了个心惊肉跳。
六叔公这心头一凛,为了掩饰虚惊,玄机发作大怒:“宁真,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
“他受刑是因为他伤了冲儿,你罚他是因为要给我们交待,自然要让我们满意。”
“他受刑是因为他错了,我罚他是因为要他对家规有所敬畏。怎么罚是我定的,至于旁人怎么看,我问,因为敬您是长辈。但您过界了,我们不谈也罢。”尹徵说,“我们宁家的人,向来不大爱讲道理,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试图谈什么因果。但湛青,受刑之前,我是他的处刑人。受刑过后,我是他的婚约人。您满意也得满意,不满意,我也不在乎。”
“你——”六叔公气得缓了半天气,才接着说了一句,“目无尊长,毫无规矩!”
尹徵看看六叔公那边的众人,向来冷酷的表情并没有变。
“宁家刑堂里,我就是规矩。”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十分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宣泄情绪:“未经我允许,擅自弄头牲畜进门。玷污刑堂,依照家规,鞭刑五十。六叔公,您是打算现在就跪上来,还是另择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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