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我被一阵嘈杂吵醒,几个宫女将我扶起来为我洗漱,躺了许久竟有些站不住脚。
今日卿虞要正式登基。从在高台出事那日算起,已整整二十日。卿虞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我将冠冕玉玺亲自交到他手上。
卿虞早已束装,一身金黄龙袍衬得他身形挺拔,高大威武,这便是曾经的我。如今的我却着了见白色的内衫坐在一旁,走几步都觉得身上疼痛难忍,许是那日高台坠下的伤并未好全。
卿虞挥挥手宫女们纷纷退下,他才慢慢走到我身前,一把钳住我的胳膊将我带到铜镜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抿唇不语,气得眼眶微红。卿虞不已为然,抬手给我系好了松垮的内衫衣带,将桌上的华服取来一件一件的给我整理穿戴,就像儿时我为他穿衣一般,如今却成了嘲讽。
待他为我穿好最后一件外披的金缕纱衣,便不再动作,一眨不眨的看了我好久,直到我先别开眼。
卿虞先走,我由宫女搀扶着走出了淮安宫,今日太阳正好,照在身上却不见得多暖我心。
“太上皇,上步撵吧,莫要误了时辰。”
现下竟要一个侍卫催我,真是造化弄人。
到了銮殿前,那红绸铺满了殿前的百里长阶,文武百官跪了一片,号角鸣奏,城外百姓高呼万岁....我在人声鼎沸中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
长阶尽头的卿虞一身华服,宛若天神...
终于,我走到了他的面前,摘下来冠冕。
俯首望去,这曾经是我的子民与江山。
“淮苍王,别来无恙啊!”
那一声高喊叫我心下一惊,险些手抖将冠冕掉在地上。今日新帝登基,不乏周边列国前来道贺已示交好,这声音十分耳熟,我回身去望。是个黑衣劲装的蛮子骑着匹骏马立于城门之下,看不太清模样。
我重新回身要将冠冕递给卿虞,谁知城门口那人突然抽了一下缰绳,那匹纯黑的骏马嘶鸣一声直朝着长阶扬蹄狂奔起来。宫人们大呼护驾,一时之间场面乱做一团。
侍卫们纷纷拔刀,将卿虞围圈保护起来,推搡中,我的肩头被狠狠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滚下长阶。人群一阵惊呼,那匹马并没有受丝毫影响,朝着我便冲了过来。
想我自登基以来不过风光三载,如今竟要命丧这畜生的蹄下吗?
我闭紧了眼只觉一阵风呼啸而来,再睁眼那畜生的前蹄高高扬起,如若此时落下,我必落得个脑浆飞溅的惨状。只见马背上的人翻身落下,一脚踩在我散开的头发上,迅速夺过一个冲过来的侍卫的刀,手起刀落....
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
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身,那是如何的场景...
惊恐的人声,惨烈的嘶鸣。那匹马的脖颈不断喷涌出鲜血,前后冲过来的侍卫们都被溅了一身。那英武神勇的男人蓄足力,一脚踢开了正要向这边倾倒的马的尸身。
那人扔了手里的长剑,被侍卫们挥刀围住。
“这是我北凉特地向皇上进献的宝马,不知怎地就发了狂,害皇上皇后娘娘和各位大人受惊了。”
我抹了把糊眼的马血,那人的脸如刀凿斧刻般英武,双眼中一只瞳孔毫无光泽。果然是他,北凉的战神闻人隼。
我抬手狠捶了下他的小腿“这儿哪来的什么皇后娘娘,你踩着孤的头发了。”
闻人隼看着我勾了勾唇,移开了脚,侍卫纷纷将我扶了起来。
“原来是淮苍的太上皇,是鄙人眼拙了。”
这闻人隼与我在战场上交手过数次,虽不曾见过我盛装的模样,也不该认不出我。此人外表就一身蛮子的痞气,说起话来也是粗俗野蛮。我淡淡看过他那只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说道“确实眼拙。”
长阶上的卿虞看得惊心动魄,这才反应过来。一脸苍白的向这边跑来,身后那些个宫女侍卫紧张的一路跟下来,着实让我觉得好笑。
“皇兄!可有伤到哪里?”
卿虞那苍白的脸色,好像刚才要命丧于此的是自己似得。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怎样我确实累了,亏得宫女们将我搀扶下去。
我回身望去,那地上的血已然渗透到红绸中分辨不出颜色。这不小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虽然知道闻人隼是故意刁难,但卿虞刚登基自然不会做什么傻事,毕竟这北凉并非是那么好惹的。鸣奏声重新响起,震得我头疼欲裂。
淮安殿后有一处专供皇帝沐浴的露天浴池,那本就是天然的泉水,冬暖夏凉很是神奇。自我被废再没享受过这种极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