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宇立甩门而出外发现无处可去,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盯着店员身后的香烟墙看了一会,要了在最顶排最左边的一边,是包红万。店内的高椅对着玻璃外的公园,黄昏时间孩子都渐渐回家了,偶有一个抱着滑梯不放手,不肯回家的。
买来的东西就放着,凝结在玻璃上的水珠缓缓往下滴,在桌面上聚出一滩水。
他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乱画,在反应过来后发现写了个念字,内心咒骂一句,大手一抹把所有痕跡消去。
本来以为这是容易的出口,明明他最讨厌这种纠缠,常子悦的这一齣不止浪费时间,还分分鐘把他事业都赔上,斩草除根是理所当然的,有些理智的人都会如此选择。
他应该跟她说:常念,工作比一切都重要,我没有办法再陪衬这场闹剧了。可是他心底又知道,她只会点点头,露出有些可惜的神情,然后从此以后互不相见,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猜不透她,常念总令他回忆起读书时期阅读过的一篇诗经,她就是躲藏在蒹葭中的伊人,如幻影一样,遥遥地微笑。
最令他恐惧的是,他所犹豫的并不是为了这段感情去得罪积奇值不值得,却是若是放弃了工作,为伊人翻山越岭,她还不回来怎么办。
这种想法令他暗吃一惊,没有拋诸脑后,反而深思了一层,尝试兜兜转转走每一条路线都是死路,?只有一个亮着出口灯的门口,他刚才已经说了出口,又后悔说了出口。
他会输的,他已经输了。
拎着两瓶原封不动的啤酒回到楼上,常念已经离开,就像这个来月他每日回到家的情况一样,又好像更空荡些。
把啤酒拿到冰箱,里面放着一个保鲜盒特别明显,取了出来放在茶几上,跪下来打开盖子。
这盒子很大,他估量着足够让他配叁天的饭。冷冻在食物上面结了一层油,封锁住原来应有的香味。
他用手拿了一块鸡肉,冷冰冰的,在口腔咀嚼了很久,把里面最淡的酒香都尝出来,还是冷的,从食道滑到胃部,仿佛要把他冻伤。
还是拿对筷子吧,去到厨房,望住比过去更乾净的四周愣了愣。
她把一切都洗净了,好像不曾来过一样。
他眨眨眼,转身回到房间里。就算她以前起床,都只是把被子铺平,现在却似酒店房间一样,被子的四角仔仔细细摄好在床垫下,床面拉得绷紧,一丝皱痕都没有。
就如她在常家每朝都整理得像示范单位一样平滑的床,又像那张所有笔和书本按高低顏色排好的书桌,冷静地疏离,没有一丝温度。
她拉开了距离,但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更靠近了她一点,他突然明白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做、做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甚至知道她会在哪里,那个她可以披头散发、不拘小节的地方,如要验证想法,他立刻就出了门。
但他猜错了,去到托儿中心时韩奕刚好在锁门,看见他还一脸惊讶,他只摇头没有解释,转身又到了她家楼下。
要是在家里,她会在做什么?
他抬眼就能看穿时间和空间,从万家灯火中找到那个单薄高挑的身影,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和物都是黑白的。她有点憔悴,看起来只是工作疲惫,吃完晚饭说声累了,回到房间躺下,把被子拉过头顶,在黑暗之中找到安心之地发洩,安安静静,不留痕跡。
还是有痕跡的,他都看到了。
所有烦恼都是来自放不下,
他放不下。
那么就好好背负。
只要不是世界末日,托儿中心就照常开放。
以前的行政工作是常念和韩奕分担,为了应付激增的工作量不得已新聘了人。
「日常最早11点就会有孩子过来了,现在的模式是每个月报名缴费,也有考虑过开放按学期收生的,不知道哪个实行上来比较方便,以后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常念站在前台跟新员工介绍环境。这里员工几乎都是女人,所见的异性不是未成年就是人夫,有个新来的适龄男子就像在鱼缸里放了一条鯊鱼,前台小妹蠢蠢欲动,整个人趴在柜檯上,时不时搭句话。
常念看到眼里,摇摇头,指了指门外:「我带你去隔壁看看吧。师傅在重新粉刷,可能有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