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上完课回来,徐宇立身边怀里已经抱着两个孩子,一人坐一边大腿,捧着巨型的故事书。
他跟过的老师、师傅、老板都是英国人,自己也不知不觉沾染上英式腔调,低沉好听,讲着龟兔赛跑的故事。
两个孩子都只是六岁,想当然听不懂,靠着他睡得正沉。他好像没有察觉,依然读下去,直到意识到常念的目光,才抬眼求救:「我脚麻了。」
「那就把他们叫醒,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又低头看看两人的面孔,嫩滑的团子脸平静地与世无争,实在忍不下心:「怎么叫啊?」
常念走过来,弯腰抱起其中一个,抚着他的背脊哄:「小君,起来了,妈妈快来了。」
小君不情不愿,埋头在她颈窝处呜咽,她继续说:「中午就睡了这么久,今晚回家不睡了?」
徐宇立观察了一会,也学着她轻轻拍打孩子的背:「悠悠,醒了。」
对着孩子时总会不自觉捏着声音,徐宇立的童音叫常念转过头来,颇有兴趣地挑挑眉。
孩子多数时间是自由活动的,爱到哪里去玩都可以,她的办公室也是他们的游乐场之一,这两个不知道怎么找上徐宇立了。他一边搂起悠悠尝试唤醒,一边忙着把童书重新摆入地柜,跟常念说:「他们自己拿书说要听我读的,但是听没两句就睡了。」
那虽是英文书,但读书也要以中文为主,偶尔遇上一两个日常易懂的英文生字,才渗入去教一两句,像他这样按本照宣的当然不行。常念解释过后他就点头说下次知道了,她却不认为下次还有孩子会选择他渡过时光。
把腹诽留在心中,她把小君也交给他,一一交代:「醒了就让他们上厕所,回去收书包。家长差不多来接了。」
他一下子被塞了两个发着起床气的孩子,手足无措,但常念没有理会,喝了口水就出去忙了。幸好小君坐了一会就回过神来,自己蹬蹬跑出去上厕所,倒是悠悠一直嘤嘤的,隐隐要哭出来。
他快快把她举起来,说:「别哭啊,哭了常老师可是要生气的。你见过常老师生气的样子吗?」
只要抓住了孩子的注意力,转移视线就容易多了,悠悠仍皱着眉,只双眼一眨一眨望住他,徐宇立把故事说下去:「她生气起来像一只老虎,你知道什么是老虎吗?」
「嗯,就是狐假虎威的老虎。」他没料到几岁的小女生也会成语了,欣赏地称赞:「对,你真聪明,已经知道狐假虎威了?」
「我知道,就是叔叔现在是狐狸,要找常老师做老虎来骗我。」
他沉默了一会,摸摸她的头:「悠悠你该上大学了吧。」
把悠悠亲手送到她父亲手上,徐宇立默默觉得这比他本来的工作有成功感多了。
他待了一个下午,常念恢复精神后就忙出忙入。在事务所尚有助理帮他打点一切,常念几乎什么都要管,脚不着地的,直到天都黑了才又回到办公室,摊在椅子上高举日历,上面写得满满当当的,拿笔划掉了原属今日的行程,改填到其他格子中那小得可怜的空位,还故意说话给他听:「本来约了设计师确定一下装修的,现在又得堆在下个星期。还有新老师面试,然后赵老师的退休饭,要提醒小潘订位置??」
他只假装听不懂,问:「常老师下班时间有约了吗?」
「有。」她还是那个不太优雅的姿势,仰着脸问他:「要去哪?」
常念在这座城市土生土长,却从未来过这一区。入夜后的工业区安静得像鬼城一样,街上的活物只有寥寥几只流浪狗,连路灯都特别昏暗。徐宇立把车驶入了一座工业大厦的停车场,周边泊的都是大货车,显得格格不入。
他牵住她去搭升降机,载货梯的容量特别大,外面还有一道布满锈痕的拉闸。他先把闸门吱啦吱啦地关上,再按楼层时电梯门才缓缓合上,重重地摇晃一下,上升发出嗡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