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挑细选的鲲鹏志,可都依着吴幸子的喜好选的。
果不其然,就见吴幸子老脸微红,细细翻看起鲲鹏志来。里头全是上上之选,德艺兼备之人,最妙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位居上位,至多出于殷实之家。
「唉呀,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已经中举了吗?」「欸,这位公子仙人之姿,又长于琴艺,若有幸真想听他抚琴一曲。」「嗳,这位公子是个大夫呢!我近日胸口老是发闷,也不知他是否能看出一二来。」吴幸子两眼发亮,彷佛盛着一片星河。
倒是染翠听出了不对劲,他朝黑儿看去,气闷地发现这浑蛋家伙彷若石雕,垂着脑袋竟动都没动,似乎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可染翠哪会不知道,这浑蛋耳朵灵得很,为人又忠心,他说了什么肯定全会一五一十传进关山尽耳中。
罢了,传就传了,他堂堂鲲鹏社的大掌柜,难道还怕镇南大将军不成?他身后也是有老板和老板的爱侣啊!
想着,染翠替吴幸子倒了杯茶水,貌似不经意道:「师爷,这些小点您多用些。」「啊,多谢多谢。」吴幸子果然从鲲鹏志上分神,手在腿上抹了抹,才掂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
「刚听师爷说起,近日有些胸闷,请大夫看过了吗?」染翠啜口茶,随意聊了起来。
瞧是瞧过了......」提起这事儿,吴幸子不由得叹口气,掂起一块杏仁酥一点点用牙齿蹭着吃,似乎难以下定决心是否要同染翠诉说。
「师爷要是不想谈,咱们就别谈。您看有哪位公子上您的心,不如飞鸽一封交交朋友?」染翠示意伙计奉上文房四宝,吴幸子却先一步连连摇头的制止。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唉,我答应过海望了,不能再飞鸽交友,他要是知道我又交友,便要烧了我所有的鲲鹏图。」即便是过年时的事情了,吴幸子光想起鲲鹏图在关山尽手中粉碎,就吓得心口疼。
「喔?」染翠撇嘴。
「不过,也难说他什么时候就结束这露水姻缘,到时还是能交交友。」染翠注意到这句话让亭外的黑儿动了动,似乎很迅速地抬头看了吴幸子一眼,可惜动作实在太过迅敏,染翠还没能确认他便回到原本的不动如山。
轻啧,染翠虽欣慰吴幸子没真的沉溺于关山尽的疼宠中,可又觉得这件事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师爷莫非从未想过,大将军会与您白首共度?」他不由得好奇问道。
「白首共度?」吴幸子眨眨眼,接着噗哧一笑。「大掌柜太看得起吴某了。唉,我心里都清楚,海望喜欢的,是像鲁先生那样的高洁之人,我长得丑年纪又大,啥都不会还吃得多,要说才学我连秀才都险些考不中,海望能看上我什么?」莫名地,他忆起某个几乎被他遗忘得差不多的香囊,曾经被他贴着肉细细收藏,某一天他醒了,将那个香囊拿出来挂在腰上,用了三四年便旧了,他干脆扔了换个新的,一点留念也无。
那个香囊是什么味道?他记不得了,然而那只香囊,却莫名让他联想起靡丽的桃花。
他不由得摇摇头,对染翠露出一抹苦笑:「大掌柜,吴某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懂得自知。」这句话说得苦涩,染翠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陪笑一声低头喝茶。
然而吴幸子这人随遇而安惯了,不过半晌也就恢复过来,有些事多想无用,何必苦恼?眼前的小日子过得挺好,也许喝几帖安神养气的药便好了,无须自寻烦恼。
于是又喜孜孜地翻起了鲲鹏志,不时赞叹几句,心满意足的很。
这本鲲鹏志一时半刻也看不完,吴幸子又想起关山尽的交代,不敢轻易将书带回去,只好同染翠说好,先寄放在鲲鹏社中,这几天他都会来坐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