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婴和她一起,将金老太爷扶了躺在床上。
云锦绣紧紧抓着外公的手,急切地说道:“外公,薛老很快就赶到了,你撑着点。”
薛老已经陷入了昏迷,听着云锦绣的声音,握着她的手动了动,以回应她。
秦婴听到厢房外有脚步声,知道是金氏来了,如果她看到老太爷这个样子,只怕会伤心落泪。
秦婴说道:“大小姐,你在这里守着,奴婢出去安排下,顺便去接薛老。”
秦婴出了房间,正迎上走来的金氏,她忙扶了金氏的手,“夫人,老太爷累了,需要休息会儿,有大小姐陪着,奴婢先陪您去上柱香吧。”
自从父亲病了之后,金氏一直郁郁寡欢,听秦婴这么一说,黛眉微凝,“也好,我先去上柱香。”
秦婴扶着金氏到了出院的拱门处,金妈正好进来,秦婴忙说道:“金妈,你陪夫人去上香,我去看看大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金妈忙扶了金氏,陪她去上香。
秦婴却没有再回到院子,她匆匆赶往寺外,这个时候,薛老快到了。
云锦绣抓着外祖父的手,他手心里冷汗阵阵,手却一点一点冷下去,再听着金老太爷胸口低沉的喘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却不敢动,而是坚定地握着外祖父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一声“丫头,我来了!”
门被推开,秦婴领着薛老进来,薛老一身青色长衫上全是破洞,头发乱蓬蓬城堆在头顶,大半都是焦的。
他是庄秦从实验室里拖出来的。
庄秦跟在后面,一进门,将转身将门关上。
薛老来到床前,云锦绣忙抬手抹了下眼睛,站起身来,手却还握着薛老的手。
薛老一看云锦绣,只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庄秦看到云锦绣的样子,也不由一怔,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原来,她也是会哭的。
秦婴也是一愣,她向庄秦道:“你去院子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庄秦只好出了房间。
薛老安慰云锦绣道:“丫头,别着急,会没事的。”
云锦绣微微点头,这才轻轻将外祖父的手放到薛老的手中,“有劳老先生了。”
薛老一愣,发现云锦绣的手都是抖的,他握着金老太爷的手,坐到床头,为他把脉诊断。
只见他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脸色发青,诊完脉后,又查看了薛老的眼球,又诊他的腕脉,诊完腕脉诊颈脉然后用银针插入他手腕处的太渊穴,再诊脉,这样反反复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说云锦绣道:“丫头,老太爷这是中毒了。”
云锦绣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连带着胸口一阵抽痛,她再睁开眼睛,幽幽凤眸中含着凛冽冷光,如利刃一般。
薛老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一窒,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丫头发火。
秦婴暗暗攥了下手心,大小姐这下次是愤怒了。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我外公中的是什么毒?”
薛老想了想,云锦绣又问道:“可是水银?”她前世有些金属中毒的常识,又仔细问过金妈老太爷前几天的病况,又听金妈说她了解老太爷的进食情况,也暗暗查过,想来应该是水银了。
薛老一怔,点了点头,“没错。”他看着金老太爷病重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先替老太爷解毒。”
他不忍告诉云锦绣,老太爷中毒好几天了,毒素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损害,更不愿让云锦绣看着他解毒时老太爷痛苦的情形,他说道:“你们先出去,我先替老太爷施针。”
云锦绣出了房间,走进院中的休息亭台,坐了下来。
寺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夕阳透过层层绿阴照进院中,显得格外的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
她幽幽道:“都怪我,如果我早有防备,太公就不会中毒。”
当庄秦告诉她,州府大人蔡全对金曦特别好,她就隐约觉得不对,但金曦跳湖自杀的时候,她已经心生怀疑,再后来,柳氏和金曦的表现,还有柳氏迫不及待想要杀死江姨娘……
“不是您的错,大小姐更不要自责,”秦婴咬了咬嘴唇,“是大小姐心太软了。”
云锦绣抬头看着秦婴,秦婴说道:“大小姐,柳氏死活不让老太爷出府,可见她必然知道老太爷中毒的事,老太爷的吃食一向小心,金老又都查过,竟然没有查出来,可见是有人控制好了每个环节,而老太爷明明是中毒,孙大夫却瞒了大家,不管幕手主谋是谁,柳氏一定参与其中。”
这些事情,云锦绣一想就明白,但经秦婴再一提醒,她点点头,问道:“之前让你查蔡全和柳氏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秦婴说道:“奴婢昨晚见了扬州回春堂的一个伙计,她的母亲是当年柳国公府的一个麽麽,负责侍候柳家嫡女,也就是现在的柳氏。”
云锦绣点点头,秦婴继续说道:“他说当年她母亲曾向家里人透露,柳氏在嫁到金家之前,有过一门婚约,对方是当朝蔡大学士的外甥,也就是当今的州府,蔡全大人。”
云锦绣一怔,果然有这成渊源。
庄秦靠边拱门旁边的墙上,不时看向亭中的两人,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不过看云锦绣能在亭中坐住,看来金老太爷不会有生命危险。
秦婴又继续说道:“那个伙计的母亲将消息告知家人后,不久就死在柳国公府,听说是感染了疫病,当时府上死了不少人。”
云锦绣若有所思道:“那个消息就可靠了。”
秦婴皱着眉头,“奴婢还是不太明白,如果真有那门婚约,蔡大人当时虽然不是知府,已经取得功名,与柳国公府可是门当户对啊,现在柳氏和蔡大人看起来也不生疏。”
秦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云锦绣眼睫毛微微对剪,又问道:“柳氏这些年给柳国公府提供的钱财数额,查得怎么样了?”
秦婴猛地抬头,然后回答道:“金家扬州城的掌柜,大部分都出自柳国公府,没有血缘关系也有利益关系,光这些店铺的钱,都有近五十万两,从柳氏手中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云锦绣淡淡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柳氏会嫁进金家了吧?”
秦婴目瞪口呆,“原来是为了钱。”
云锦绣幽幽道:“派人盯着柳氏和蔡全。”
她话刚落音,便听到门口传来争吵声。
庄秦堵在门口,看着面前的粉衣少女,“说了,不能进去,姑娘听不懂吗?”见过蛮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
金曦气得直发抖,肩上的流苏跟着一动一动,好生灵动。
她皱着鼻子努着嘴,“我爷爷在里面,我要进去看他。”
她是和薛老一起从扬州学院出来的,一直在外面转悠,突然想到只有在有人病重的情况下,才会请薛老,而院中的人又是自己的爷爷,这么一想,认定是爷爷病了,便急着进去见人。
庄秦腹诽道,就你这样子,进去还不把人气死。
庄秦盯着她的胸部扫视着,金曦“唰”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地骂道:“流氓。”
庄秦“切”了声,“流氓才不会看你,要不是早知道你是女的,平成那样,还以为你是男的呢。”
金曦瞪圆杏眼,气呼呼地骂道:“你……你……”这是她第一次受到异性打击,心中腾起满腔怒火,却不知道怎么回击他。
“你什么你,”庄秦一本正经地骂道:“都这么大人了,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离家出走,还一走就是大半个月,金老太爷要是见了你,还不被你气死。”
金曦眼睛红红的,自己是离家出走了,可心中委屈,谁又知道,此刻担心爷爷,明明就在里面,却见不到,此刻被庄秦这么一骂,所有的委屈铺天盖地而来。
庄秦见她眼睛一红,见她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忙站直了身子,如见了猛虎似的,“喂,你可别哭啊,要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服你呢。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金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当场就凌乱了。
金曦越哭越伤心,庄秦差一点就跪下来求她了,“姑奶奶,我求您别哭了……”
秦婴从里面走出来,面带微笑,一出门就问道:“表小姐怎么了?是小庄欺服你了吗?”
金曦便哭边指着庄秦,喊道:“他欺服我……”
庄秦一头撞在墙上,哭天抢地无声。
秦婴却拿出一张方子,“这是老太爷要用的东西,表小姐可愿意帮我去取。”
方子上写了绿豆汤,豆浆水,麻油三种物质混合的液体,另外加鸡蛋清。
金曦“哦”,用袖子擦干眼泪,“我爷爷用这个做什么?他身体好吗?”
秦婴朝她笑笑,“老太爷好着呢,寺里没有鸡蛋,我们得去寺外取。”
眼看秦婴把金曦带走后,庄秦感叹了句,终于得救了。
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余辉没入窗棱。
云锦绣站在门口,一阵风吹来,发丝浮过她的面颊。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薛老擦着额头上的汗,向她说道:“老太爷醒了。”
云锦绣一抬脚便踢到了台阶,身体一倾,险些摔倒。
好在薛老通知了她之后就转身走开了,没看到她这么尴尬。
她快步进了屋,看到金老太爷靠在床头,两眼炯炯有神。
她忙上前去,面带微笑地坐在床头,“外公,你醒了。”
老太爷神情肃静,“薛老说,我是中毒!”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竟然有人对他下毒,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