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冯大妈,哦,不,冯医生,我能不能把您的话理解为,我只是因为太累了?”成欣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说话变得有些磕巴。
冯医生一板一眼,“贫血,情绪紧张,身体乏累,引发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的症状。”
“我真的只是太累吗?”
“你还想有什么事儿?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你是多想生一场大病?”冯医生提高了嗓音,嫌弃的撇了撇嘴,估计是因为她那一声说漏嘴的“冯大妈”。
“不是,冯医生,”成欣瞟了一眼和冯医生同办公室的男医生,两抹红晕飘在脸颊,纠结得双手手指在桌面下打架,压低声音说,“主要是我例假很久没来了。”
冯医生毕竟是位有敬业精神的医生,虽然对那个“冯大妈”的称谓不满,但还是专业的建议说,“像你这种情况,内分泌失调是必然的。我这里开了些药给你,回家调理调理。最重要的是要自己平时注重调节。”
冯医生将已经写好的取药单交到成欣手上的时候,不忘羞她,“以为自己有了是吧?”那点小心思,怎么能够逃过近有二十年临床经验的妇科冯医生?
成欣呵呵笑,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跟冯医生道过谢后,成欣走进电梯,按下了六楼,去看望季董和季少峰。
距离季董病房几米开外,成欣就听到病房传来一片混乱的声音。成欣慌乱的跑进病房,看见大家都围在骨瘦如柴的季董身边,有递纸巾的,有递水的,有跑去叫医生的……现场乱作一团。地下凌乱的散落着几团白色纸巾,纸巾上的鲜红血液格外刺眼。
“快让医生来!快让医生来!”季少峰扶着父亲,嘶吼着大声求助,额上筋脉突起。
“伯父,您坚持住,千万不能有事,医生马上就到,坚持住。”成欣的声音带着哭腔,胸腔里的那颗心像是被什么揪作了一团,她从未想过,死亡竟离自己那么的近。
一群医生跑进来,为首的是沈定远,他拨开众人,高声让所有人散开,随行的助手和护士将所有人赶出病房,然后推着季建林往急救室方向去。
十万火急,季少峰紧跟在侧。
眼神涣散,意识将近模糊的季建林突然伸出枯瘦的手,死死的攥着季少峰。手上的筋脉,因为过于瘦弱和用力,脉络分明。
季少峰握着他的手,以示回应,季建林嘴巴一张一合,口中喃喃像是有话要说,却艰难的发不出声音来,憋得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发红,额头沁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到了急救室,季建林终于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一句微弱的话,“我……我有话……要……跟你……你说。”
“有什么话,等你出来再说。”季少峰准备放开他的手,到外面去等候,免得影响医生抢救。
季建林情绪变得非常激动,攥着他的手变得更加用力。
只听到沈定远无比镇定的声音在急救室响起:“你让他把话说完吧。”
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的人,就是这样,即使再大的风云变幻,他也可以泰然处之,着急但不慌乱。
然后听到季建林轻不可闻的话,“现在不说,有些话,只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不,爸,拜托你不要这样说,你千万不能有事。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季少峰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眼泪爬满了他原本俊朗的脸。
听到季少峰这么说,季建林嘴角含着难以察觉的笑,最终还是失去了知觉。
这一声“爸”,季建林等了19年,足足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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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建林再次被推进了急救室,这是季建林这一个多月以来,第几次被推进急救室,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他的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
难挨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皆是刺痛人心的煎熬。半个小时,仿若一个世纪。
医生出来,季少峰三两步冲进去,却被沈定远拦在了门外,“病人需要休息,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不要进去打扰。”
季少峰望了望房门紧闭的抢救室,犹豫几秒,这才止住脚步,问沈定远,“我爸怎么样?”
沈定远双手装进白大褂的两只口袋,长吁一口气,“到文医生的办公室说吧。”
成欣和季少峰来到文医生的办公室,见沈定远和文医生彼此对望一眼,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两个人难以启齿。
“伯父怎么样了?”成欣焦灼的扯着沈定远的手臂问他。
“今天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由于癌细胞极速生长,病人的肝功能受到严重了损伤,进而导致消化道出血,最后引起病人的休克,这是病情加速恶化的表现。我们发现,癌细胞已经爬满了病人的整个肝脏,并且……”向来在这个问题上不受情绪干扰的沈定远有些说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由文医生进一步解释说:“并且,癌细胞已经开始转移,病人的肾脏器官出现衰竭症状。”
季少峰这个时候的表现超乎众人意料的平静,“还有……”他顿了顿,“还有多久?”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无比艰难。
“到了这个时候,病人现在是靠意志在强撑,还有多久,就要看病人的求生意志了。建议病人家属通过各种方式给他生存下去的期望。这样,至少能够增强他的意志,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痛苦也可以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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