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那些不肯离去的灵兽,是想看着受难的伙伴安息,季玄羽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嗯,多谢告知,我再去一趟。”
季玄羽没有打断秦云的冥思,他在秦云额头上一点,留一段神识音,等秦云结束修炼,就能听到留言。
季玄羽习惯性地在鸟团头上揉了揉:“我去农家乐一趟。”
季玄羽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家的人在,有和尚有道士,好些个人凑在一起理论,论的无非是该怎么处理怨气冤魂,都觉得自己方法有理,唯独一个和尚离他们五步远,脸上带笑,双手合十,清清静静不跟谁吵。
季玄羽看到情况,先朝独立于人群外的和尚走去,那和尚见着他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见过凤君。”
别瞧和尚看着年纪轻轻,是个被佛法眷顾的人,人也已经两百岁了,样子却跟二十岁的人没差,他只要不出什么岔子,直到圆寂前都能保持现在的样貌。
季玄羽知道他,渡光寺的大和尚:“善光大师。”
善光大师人一直看着和和气气,仿佛不会发怒,季玄羽:“大师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讨论?”
善光大师:“各家有各家的理,谁也不肯让。”
“所以?”
“所以和尚准备等时辰到了,就度化怨灵,送他们一程。他们本是可怜亡魂,耽误离开时间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讨论的都是废话,我不想浪费时间,自己干就成了。
可见慈眉善目的和尚分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季玄羽笑了:“大师爽快人。”
有些人也想度化,有些人说要剿灭,还有人想着鬼魂能不能用,吵成一锅粥,在看到季玄羽来后,好多人倒是闭了嘴,但上来打招呼的,也不过部分人。
来这儿的,除了跟着长辈出门长见识的,的确都是修士里有头有脸的人。
季玄羽:“渡光寺就大师一人来了?”
善光大师道:“是。”季玄羽都开了话头,善光想了想,觉得季玄羽可能在问渡光寺的佛,就多说了些:“有凤君在,应出不了大乱子,凤君什么时候想静静心了,佛说,随时静候。”
渡光寺有真佛,善光佛法修得不错,身上也有佛光,季玄羽也确实想问这个,真佛没来就行,凭善光是看不出秦云问题的,他放心了。
季玄羽越过方才还吵得叽叽喳喳的人群,朝漂浮的游魂走去,善光主动跟在他身后,一只怨魂飘到身前,季玄羽不闪不避,甚至抬手,跟抱猫儿似的抱住了他。
那魂呜呜咽咽,眼眶里淌着黑水,季玄羽也不嫌脏:“大师说的时辰还要等多久?”
驱鬼的事他不擅长,有佛门人在,能更好地送他们走。
善光捏过手里的佛珠,说的话十分接地气:“再五分钟。”
其余人也听到了,有人不满,朝着善光道:“善光大师,这么多人在,大家不得讨论讨论?谁家来,怎么来,都得商量好,怎么大师就要直接动手了?”
善光笑眯眯:“阿弥陀佛,施主们继续,不用管我。”
那人噎住,碰了软钉子,无从下手,却十分憋屈。
有名老太笑了:“还是大师通透,跟他们废什么话,不过送魂往生罢了,还非得争嘴,有些人啊,硬要把自己抬成领头羊的角色,也不照照镜子。”
那人也不对着善光了,立刻阴阳怪气回去:“唐婆婆,您还在这儿说话,唐弘图可还被关着呐,你底气这么足,是能帮他脱罪了?”
唐婆婆冷哼一声,拐杖杵在地上,她不靠拐杖也能走路,这是她的随身法器之一,带着灵力磕一下,有风冲着讲话的人去了,不过也被对方化解了。
“姓唐的,你什么意思?”
“唐弘图若真犯了事儿,该担什么就该担,那是他活该。我过来这里,是因为我能做点什么,松山道门本就是驱鬼送鬼的,我讲话,关他屁事。”
唐婆婆腰背笔直:“我知你们有些人是想看松山道门笑话的,老婆子是没法保证门下各个都行事无愧于天地,但我敢来,也依旧行善积德,知道自己修行为何,做的也都是人事。”
她讽刺地笑着,扫过某些人的脸:“就不知诸位也都行得正站得直吗?”
季玄羽转身多瞧了她一眼,唐婆婆跟她身边一女子察觉季玄羽的目光,两人远远朝他行了个古礼。
果真是世间百态,心亦千般。
季玄羽点点头,算作回应。
善光大师道了声佛号,拿下掌间的佛珠:“时辰到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泛着柔和的辉光,既耀眼又温柔,佛音随风过,似有古寺钟磐声,悠悠苍苍,神思恍恍,四处乱飞乱闹的怨魂都静了下来,季玄羽手里那只也停止了挣扎,神色由可怖变为了茫然。
“害你们之人必得报应,”季玄羽在怜世的佛音中道,“且安息。”
善光大师声音郎朗,带着特有的悲悯:“去吧。”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魂魄们颤了颤,似乎终于找到了接下来的路,季玄羽手中那只飞了出来,绕着他跟善光飘了一圈,随即也跟着钟声往远方飞去。
徘徊在周围还没离去的灵兽们发出鸣叫,以声相送,待魂被送走后,他们也尽数散了,不再留在此地跟人虎视眈眈。
季玄羽目送他们离开,善光大师叹了口气:“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