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怎么会有铁做的?估计是他看走眼了。小白衣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收回视线。
白衣祭祀又向下走了几步,眯眼向斜坡下面看去。离他最近的物体似乎是一只人手的形状,再往上……一对蓝眼睛直直看着他。
小白衣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堆分明是当初被柳园园和塔季扬娜留在船舱里的人的尸体,它们为什么会堆在这里?
他又向下走了一步,这把他看得更清楚了。
蓝眼睛的人整个身体伏在地上,右手手臂向斜坡上方直直伸去,手指甲一个个全部翻起,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而那双蓝眼睛却空洞无神,充斥着绝望和麻木。
原来是死前挣扎着想要爬到斜坡上却失败了吗?
可是军队中都是感染者,怎么会连这点坡度都爬不上去?
白衣祭祀越来越疑惑,他再次靠近尸体堆。
他还没靠近斜坡中线,忽然偏头咳嗽了一两声。是因为这里的空气太脏了?他怎么忽然这么想咳嗽。
白衣在心中责备自己,一定是最近训练疏忽了,身为一个感染者竟然会咳嗽。
小白衣注意力一分散,脚下刚好踩到还没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重重地滑倒在地上,还没等小白衣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进了尸体堆中。
他一抬头,刚好和一具尸体铁青的脸相对。
它大张着嘴巴,从口部流淌出浓稠的黑血,向下一直落到斜坡上。白衣细细一看,黑血中还夹杂着一些肺部碎片。
白衣忽然感到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这才发现尸体的肌肉也已经有些萎缩了。
怪不得爬不上斜坡。白衣先是愣愣地咳嗽了两声想,接着才后知后觉地大惊:
随着船的二层同时爆发的还有这种细菌——要不是厄洛王及时沉船,恐怕厄洛军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是细菌战!
他心中一急,头脑发热,想要扒住地板向上爬去,结果指尖忽然传来尖锐的剧痛,他低头一看,就见他的食指指甲竟然整个翻了上去,血肉模糊。
他大骇,一边不顾其他指甲的上翻扒住地板,一边踩在尸体堆上,拼尽全力想要向上爬,可是他的肌肉越来越使不上力气,肺部像是风箱一样不停地指使他咳嗽,直到他咳得浑身无力、嗓子仿若被割喉一般疼痛、眼前一阵阵发昏,他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肺部碎片,星星点点装饰在血液间,像是碎肉汤一般。这是他戎马一生后见到的最后的场景。
本身柳园园就没把沉船这件事看的多严重,交派下去之后底下的人一看更没上心,于是小白衣当晚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旁人只当他是耽搁了。
而当晚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处理。
薛旦接到了亚陵山区的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是从凌云峰所在的南山驻军发出来的,青铜线路上闪烁的声音沙哑而模糊:“南山失守,速来……”一句话还没说完,通讯就断掉了。
南山是和卡莫帝国作战的要点——尤其是凌云峰。那里一旦被占领,那么石川曲以西的伊色平原、各塔提沙漠将全部失守。然而南山驻军的数量却并没有石川曲多。
由于东南联盟长期与外界隔绝,所有的战争都是亚陵山区和厄洛海区的内部冲突,薛旦自然而然地在厄洛河沿岸的战略要地倾注了更多的兵力。
石川曲驻扎了整整一个师,而亚陵山系之中几乎只有几个小的驻点。
就算薛旦从伊色城回来后调整了战略部署,但是短时间内整个亚陵山区还是难以在亚陵山系上建立完整而坚固的驻点线工程。
何况亚陵山区的完整青铜通讯线只建在了厄洛河沿岸以及东部平原,对于各塔提沙漠、伊色山谷和亚陵山北部中部等的具体状况,薛旦实在很难第一时间掌握,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军队究竟是从哪里一路打过来的。
亚陵山系的最南端、南山山麓和石川曲之间形成的狭窄平原被称作中部走廊,从凌云峰驻点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中部走廊上的所有生物非生物进行精准打击。
所以薛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有些发冷。
按照这个布局,如果他没有装成游杳从而轻易杀掉乌耳图斯、借伊色城驻军的混乱纵火烧城的话,恐怕亚陵军会被从亚陵山系绕过来的敌军整个在伊色平原上包饺子。
薛旦有些心焦。他需要立即行军去南山,然而游杳至今也没有回营。
不能等他了。薛旦想……
所以当两天后游杳终于想要回到原地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变成废墟的伊色城和伊色城周围仍旧被暴雨浇灌着的广袤无垠的荒地。
游杳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最后将长矛平放到地上,盘腿坐下,迷茫地感受着暴雨巨大的向下的力。
他原本就不属于东南联盟。他想,他的故乡在卡莫帝国,家在黎明共和国。
然而现在薛旦借着他的样子杀掉了他最亲的亲人,他却想要原谅他,继续为东南联盟作战,是为什么呢?
他真是个没有心的贱种,抛弃亲人和国家,帮着野蛮的民族和自己的血缘属地对抗,杀掉自己民族的血肉同胞,还躲藏在「游杳」这样一个亚陵山区化的名字后面发泄着自己嗜血的原始欲望。
游杳双臂下垂。
既然亚陵军已经走了,那说明是已经抛弃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