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园的思绪被塔季扬娜这一跪瞬间拉回,她张了张嘴,心里莫名地有些酸涩。
我的大祭司,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开口?
柳园园勉强地笑笑:“好,我知道了。”
塔季扬娜半低着头,视线集中在王的铁靴尖上。那锐利的靴尖很像王的意志,让她甘心臣服。
但是,塔季扬娜感觉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在她心中酝酿。
柳园园把头转到一边,正对着涌进凌厉烈风的铁窗:“你起来吧,身体刚好,先注意着点。”
塔季扬娜立刻站起身。
柳园园绕过笔直站立的塔季扬娜,坐到桌边的铁凳子上,拿起桌上的口袋儿童书,随意翻到一页。
这本图画书绘制的是厄洛海区一首传统童话故事,柳园园刚好翻到主人公抱着毒蘑菇睡觉的那一页。
她两只手在大风中按住书角,定定地瞧着主人公小男孩用一个点代替了的鼻子。
她应该先派一队人去东边山脚下看看吗?
万一那里有薛旦的埋伏怎么办?或者她应该撤军,回驻厄洛河?
根据康斯坦的传信推断,铁潮应该至少来过两次,而且规模一次比一次大。那她是不是应该将东边的厄洛海人向西疏散?
柳园园将童话书向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毒蘑菇变幻成为了一个男人,他托着腮注视着沉睡中的小男孩。
烈风还在不停歇地扬起铁柜子的隔板,将它鼓噪得震天响。
这响声孤单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终于被打破了。
柳园园对着童话书,头也不回道:“撤军。”
塔季扬娜躬身:“好的。”
薛旦带着卢卡斯回到厄洛河下游停驻的厄洛军船队中,顺着放下的木板登上主舰,在最前头的甲板上找到了宋昱关。
宋昱关捏了杯红酒,后背靠着铁栏杆,遥遥往南边被铁潮凝固成一大片铁平原的圣杯区看。
见到薛旦和卢卡斯来,她举了举红酒杯,接着自己递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人救回来了?”
薛旦踱到她身前:“救回来了,但是没找到康斯坦。”
宋昱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道:“找不到也挺好的。”毕竟,除了柳园园和塔季扬娜,她振兴新教的最大阻碍就是康斯坦。
薛旦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冷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之前的卢卡斯真像。”
卢卡斯莫名被提到,无辜地挑挑眉。
宋昱关接受了薛旦的批评,又抿了口红酒:“对,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我兄弟。”
她咂咂嘴,忽然将酒杯探出甲板外,微微倾斜杯身。浓稠的黑红色酒液从杯口落下,划出一道连起厄洛河河面的细线。
“就当给康斯坦饯行了。”宋昱关笑笑,“兄弟一路走好。”愿你的灵魂埋葬在厄洛河底,成就你最大的信仰。
薛旦看不大得厄洛海人的这种做派,但也没打断宋昱关。他冷眼看着宋昱关倒完酒收回玻璃杯,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厄洛海区的人往西撤。最好能撤到各塔提沙漠,它东边被亚陵山系阻挡着,不会被铁潮侵袭。”
宋昱关点点头:“是,但我很担心柳园园不会同意把厄洛海区的人迁到亚陵山区。”
卢卡斯两手随意地揣在风衣兜中,插话道:“塔季扬娜需要的口服抗体还在我这儿,柳园园会答应的。”
宋昱关有些喜色,刚想回话,却听薛旦猛地一拍手,惊讶道:“我没喝你给我的口服抗体!”
卢卡斯和宋昱关不约而同看向薛旦。
他从怀中掏出卢卡斯给他的口服抗体,蓝色的液体满满地充盈在小瓶子中,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宋昱关双眼粘在瓶子上,吞了吞口水。
这就是口服抗体,能够治疗病毒的口服抗体。
薛旦把它举到自己两眼跟前,加重语气:“我没喝它。”
“但是我现在感觉很正常。”薛旦把视线从蓝色的瓶子上移开,转到卢卡斯的绿色眼眸中,“你这个新病毒是不是根据旧的潘多拉病毒研究出来的?”
“该不会它和潘多拉病毒一样,最后也有几率被自身消化,并且让感染者发生异变吧?”
薛旦道:“刚刚硬生生拉开凝固的铁潮时,我还以为是自己情绪波动太大,激发了潜能。”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得归功于新病毒啊。”
作者有话说:
后来,卢卡斯在历史教材中公然写道:大陆的一部分未来全得感谢薛旦的不长记性。
26、“山姆”
宽广的厄洛河在漆黑的天色中泛着微光,和着它北边拔地而起的凌云峰,沉宽广的厄洛河在漆黑的天色中泛着微光,和着它北边拔地而起的凌云峰,沉睡着。
在一片寂静中,水面忽然被破开,一只巨大的黑色铁鱼从河底跃出,又扑通一声落回河中。
铁鱼的腾跃将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有什么被黑暗掩藏的东西现出行迹来。
那是一片沉沉浮浮的黑色铁块。
塔季扬娜紧握鎏银铁矛,在河岸边站定,微微眯眼。
铁块缓缓浮起一公分,露出了一道塔季扬娜十分熟悉的白线。
这是一艘翻了底的厄洛军铁船。
塔季扬娜紧锁眉头,向河的上下游望去。
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的五感敏锐度正随着注意力专注程度的提升而跟着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