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就在这条街道上走过来走过去,不时坐下歇一歇。歇息时间,满头大汗的秦汲兄弟就算喘得再厉害,也总要和亚历克斯先生调侃两句。
麦迪里是佩服秦汲的,他从没见过这么有毅力、这么乐观的人。
就算是复健的进展很慢,他每天依旧乐呵呵的。他很快就认识了老鼻子街道的每个人,早上走路的时候,一遇到人嘴就闲不下来。
麦迪里也很尊敬亚历克斯先生,他学问很大,尤其在病毒和气候方面。
就算他陪了秦汲三年,翠绿色的双眸中也从不见大幅度的情感波澜。他从没见过像亚历克斯先生这样的人。
此刻的亚历克斯先生正坐在秦汲身边捣鼓着一块铁球,刚刚皇家军队来搜刮粮食的时候,两人就这么平静地坐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亚历克斯先生听到麦迪里的问话,倒是比秦汲更认真地回答道:“卡莫帝国不能和东南联盟比,东南联盟的生活很自由很平等。”
薛旦的头靠在他胳膊肘下面,仰面看着他,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没想到你这么热爱东南联盟啊?”
卢卡斯大拇指磨过铁球表面的刻纹,斜过眼睛去睨他:“我说的是实话。”
薛旦轻轻哼了一声,把左腿翘到右膝上,乐丝丝地接受了卢卡斯对东南联盟的夸奖。
卢卡斯把铁球收进口袋,问他:“晚上去猫厅吗?卡姬玛今天中午又来找我了。”
薛旦没说话,他把眼皮垂下去,盖住自己的眼神,左手掐住右胳膊,身体僵硬。
卢卡斯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卡莫」在上古语中是「白鼠」的意思,「猫厅」是卡莫帝国民众革命组织的据点。
卡姬玛是他们的组织者之一,一直想要拉拢卢卡斯和薛旦。
倒不是因为她知道卢卡斯和薛旦的过去,只是他们现在只要是个发展对象就会努力招徕。
薛旦的身体僵硬了没到一分钟,就又重新松弛下来。他偷偷地擦了一把掌心因忍痛而渗出的汗水,够下来卢卡斯的一道发丝,牛头不对马嘴地轻松道:“你这头发,三年都没剪?怎么这么长了。”
卢卡斯笑笑:“你的身体,三年了,快好了吧?”
薛旦扔下那根薄情的发丝,把手搭在胸口,望着被楼房顶划成一小块的灰扑扑的天空,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好是快好了。”也就好成个正常人吧。
卢卡斯当然能听出薛旦压在舌头底下的话。他压下心底泛上的酸,伸展身体靠上背后的石墙,轻松道:“快好了就好,大不了就当薛旦已经死在了三年前。”
薛旦又扯下卢卡斯的一根头发,放在指间搓弄:“那倒不至于,我还好好地活着,死在三年前的是塔季扬娜。”
卢卡斯心头的酸噗地就消散了,他笑眯眯附和道:“没错,三年前丧偶的是柳园园,不是我卢卡斯。”
薛旦低低地笑骂了一句什么,卢卡斯没听清,只知道薛旦接着说:“看在卡姬玛这么努力的份儿上,今晚咱俩就去一次猫厅。”
卡姬玛按灭饭厅里的灯光,拉好前门,挂上「暂停营业」的木牌子,提着手灯,反身钻过饭厅的侧门,上到二楼。
今天的二楼怎么黑着灯?明明刚刚还是亮着的。卡姬玛警惕地在楼梯中央停住了脚步。
她眯起眼睛往楼上看,熄灭了手灯,手里攥上楼下隐藏在墙壁里的铁联结,猫着腰往楼上轻轻走去。
她的一只脚踏到最后一级台阶上时,二楼的灯光骤然亮了。
“卡姬玛!生日快乐!”
同志们围在一张简陋的镶木铁桌前,齐齐站起身冲卡姬玛笑容满面地鼓掌。
卡姬玛有些想笑,也有些感动。她把手灯往柜子顶上一放,朝伙计们翻白眼:“什么时日了,还有心思搞这些。”
“我们给你带了两个惊喜。”塞瓦格上前,把手放在她背后,引着她往桌边走,“你过去看看。”
卡姬玛嘴上说着「还能有什么惊喜」,往人群背后绕过去的时候,心脏却忍不住加快跳动。
然后她看到了人群后面,被伙计们特意挡住的卢卡斯和薛旦。
卡姬玛惊喜地瞪大眼睛:“亚历克斯先生和秦汲兄弟!”她站在原地捂住嘴巴,愣了好半天,才语无伦次道,“你们终于加入我们了吗?我以为、我以为——不是,我不是在确认,我只是有点……”
她热情地走上前,握住卢卡斯的双手,往他们俩的眼睛中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她说完,转身高声道:“欢迎新伙伴加入我们的革命事业!”
好几十个同志们捧场地鼓起掌,还有轻佻地吹口哨的。
薛旦没见过这样充斥着活力和希望的阵仗,一时间手脚不知往何处放,他清清嗓子,偷偷去瞟卢卡斯。
卢卡斯握着卡姬玛的手摇晃,一副很是荣幸的样子。
薛旦又把眼珠子转了回来。得,他学不来。
塞瓦格是个蛮帅气的小伙子,他特意将金黄色的短发一半梳到脑后一半留在额前,浅蓝色的眼瞳被热情充溢。
他扑到桌面上,扯过中间的一幅大地图,语速飞快地对卡姬玛道:“我们刚刚简单地给亚历克斯和秦汲兄弟介绍了咱们目前的计划,说到一半你就回来了。”
卡姬玛捏起一旁竹筐里的炸土豆条,咬下一半,拍拍手上留下的碎屑:“说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