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
她的被告,骗了她。
还记得那次庭审结束之后,对于已经无法更改的结果,简清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的被告,面色淡漠地收拾着手中的资料。
女人猖狂的笑声渐行渐远,自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仿佛那个女人,以及这场官司的输赢,都和她毫无关系。
黑色西装的边角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中,直筒的西裤拢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搭上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皮鞋。
虽未出声,但气场已经明晃晃摆在那了。
“简律师。”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简清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时委以微笑:“纪检。”
眼前的男人,容貌俊朗,眉宇间的凌厉将将散去,此刻只剩下不羁和从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里流露着显然的笑意。
只是有了镜片的阻挡,一时竟分不清那是真挚还是假意。
不等男人说话,简清稍一停顿,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先发制人:
“纪检鼎鼎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简清绝对不是挖苦也不是恭维,相反的,她还有些意外。
举例说明,她以为像纪梵这样不败的胜率,放在古时军营应当是如军师般小心谨慎,绝对不骄不躁,步步为营做好完全把握。
毕竟那西装革履的往那一站,英俊的容颜先不说,就偶尔推眼镜的动作都给人一种精明算计的感觉。
可实际上,对方却是个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雷厉风行的骁勇将军。长剑出鞘,铁骑不退,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行事稳妥,虽利落干脆却绝不鲁莽。
这么想想,倒像是军师和将军的结合体。
既有前者的思量和睿智,也有后者的果断和魄力。
纪梵神色不变,就连眼神也未从她身上偏离一分:“简律师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是在看人的水平上还需有所提高。”
闻言,简清将手中的资料“嗒”地一声放在桌上。虽然并不是多大的动静,但看似平常的举止此刻却带上了刺。
她眉眼一弯,语气温和:“纪检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不论是语调还是语句,从简清的嘴里说出来,都寻不出一丝怒意。只是她的眼睛映着头顶明亮的灯光,原本幽不可见的瞳眸在这一刻因为过分清明而显得情绪愈发不自收。
纪梵眉峰微挑,假意没有看出她的薄怒,漫不经心地解释:“人不可貌相,如果因为三言两语就轻信他人,这对于我们这个行业来说不太理智。”
说话间,男人转了转腕上的手表,字词间又多了几分慵懒随意,明明是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正经着装,可他硬是生出一股闲然。
“这世界上表里不一的人多得很,简律师日后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吧。”
他说得很慢很平静,自始至终,简清的目光都直直地望着他,微敛的眼睛里品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须臾,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那纪检呢?”
正准备走的男人步伐一顿,仿佛没听清般侧目望了过来,只是不似方才的平易,眼底染上了点冷意。
简清毫不示弱地接受着那双眼睛的打量,底气十足,特意放慢语速又问了一遍。
“那纪检呢?”
表里不一,你是吗?
纪梵极淡地扯了下嘴角,四目相对后率先移开了视线。
“可能是吧。”
他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态度满不在乎而后不紧不慢地解释:
“因为有人这么说过。”
现在想想,简清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指向性太明确,就算是此刻,她也有些心虚。
“表里不一的人。”
不为别的,只因她确实说过。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压根就不认识。就算她说了,纪梵也肯定不会知道。
而且换个角度思考,她突然又有点高兴。既然不是她,就说明有人和她有同样的见解!
谁眼光那么毒辣,同道中人啊!
——
六月的第一周以一场闷热的大雨收尾,倾盆而下,将城市的夜色凸显得更为黯淡。霓虹灯模糊在密集的雨中,海风也在这一刻有了更为猖狂的举动。
大雨自下班时分开始光顾,前前后后下了快两个小时,即便如此,检察院的灯光依旧明亮。
陆陆续续撑着伞的工作人员拎着公文包,略显疲惫地朝远处的公交车站亦或是等候已久的网约车走去,一想到能够回家休息,脸上还是不免浮现释然的笑容。
检察院内,走出办公室的男人有些倦怠地拿下搁在鼻梁上的眼镜,金属质地的框架捏在手中也因较轻的重量显得易碎。
褪去眼镜,男人棕色的眼睛里多了点茫然,混在还没散去的参谋和精明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听到身后有些仓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纪梵只轻叹了声,慢条斯理地将眼镜重新架了回去。
虞逢一路追了出来,在电梯口看到那抹高挑的身影时,赶忙加快步伐跑了过去:“唉唉唉,郭纤纤的案子是你负责的吧。”
身边晃过一道身影,纪梵面不改色地摁下电梯下行键,而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