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三救张小七心切,自然点头应允。
一旁从来不说话的瘦头陀甘竹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那老朱呢?”
言下之意,是问郭业任由朱鹏春在刘家宿夜不成?
郭业见着一向从不言语还以为是哑巴的甘竹寿冷不丁说话,不由侧目。
到底是与朱鹏春搭班了这么久有了感情,危难之时甘竹寿想到的还是朱鹏春。
郭业知道朱鹏春呆在刘家的时间越长,露出马脚的机率就越大,于是说道:“老朱这边到底如何就要靠救兵的驰援速度了。”
救兵?
甘竹寿,阮老三,还有程二牛等人知道郭业所说的救兵指的就是庞班头等在县城麻痹秦威的皂班弟兄。
随即,平日里得过且过的甘竹寿竟然破天荒主动请缨道:“这次我和老三兄弟一起押赴粮食进城吧,多个人就多把手,这批粮食在路上也不容有失。而且,早点将这批粮食送进官仓之后,庞班头和留守城中的弟兄也可以早些奔赴东流乡。”
心里惦记的还是他的死党兼搭档,朱鹏春。
郭业对着甘竹寿点点头,然后抱拳对二人说道:“有劳了。”
然后又再次嘱托二人道:“你们见到庞班头之后,千万要知会庞班头,不要让走露了风声。即便是来东流乡,也不能让秦威和他的爪牙知道,否则让他提前做出应对就前功尽弃了。我们这次扳倒刘家是小,将秦威直接一沉到底才是真的。”
阮老三如今对郭业的缜密心思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啥都听。
甘竹寿则是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一副臭臭的脸像个吊死鬼一样不再言语。
郭业无奈,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绝了。
待得甘竹寿和阮老三带着几个衙役同僚下去之后,郭业对着旁边早已摩拳擦掌地程二牛招招手,轻声说道:“二牛,今晚他们都有任务在身,你和我一起留守东流乡。咋样?”
以郭业如今在皂班的声望,以程二牛这一根筋的智商,郭业说啥,他自然就是啥。
随即问道:“郭小哥,咱俩继续在你岳丈家呆着吗?”
郭业摇摇头,虚空遥指了下刘家的方向,哼道:“今晚可就没这么安逸了,咱们今晚必须在刘家大院外蹲点,防止老朱被刘老赖察觉到什么马脚,而将粮食急速转移。而且,咱们在外头守着,老朱知道的话,他在刘家睡觉心里也有底儿啊。”
说完之后,不无担心地叹了一口气。
纵是朱鹏春这小子喜好钻营,喜欢贪图小便宜,但是这次他可是冒着大风险混进刘家的,论功行赏,这厮当记首功。而且都是一个皂班的弟兄,不放弃不抛弃,那才真叫弟兄。
他可不是清朝雍正年间的名将年羹尧,拿自家兄弟鲜血来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欲图步步高升,这不是郭业郭小哥的风格。
第25章 弃车保帅
此时已是一更天,陇西城东门城楼上敲起了六百声闭门鼓,意味着要开始关闭城门,进入宵禁。
所谓宵禁,顾名思义就是夜间不允许出行,如果宵禁期间出来发骚发浪,那就是没事找抽,一个犯夜之罪没得跑儿,至少鞭笞数十下。
大唐自立国以来便开始执行宵禁政策,从一更天一直到五更天都在宵禁的时限,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晚上七点到凌晨五点。
不过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
如果真像大唐律例所说,晚上七点到凌晨五点都不允许出门得瑟,那怎能如何彰显大唐盛世下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你让长安这样的大唐首都,洛阳这样的国际大城市,在一更天(即晚上七点)就开始执行宵禁,那怎么可能?
即便每天到了晚七点就关起门钻进被窝嘿啾嘿啾造人,也总有腻的时候。
所以虽然国策上定了晚上七点开始宵禁,但是基本上的州郡县城都会把宵禁的时间段挪在二更天末(即晚上十二点)开始执行。
不过,陇西县城是个特例,只要到了一更天始,东门就会响起六百下闭门鼓,城门紧闭,宵禁开始执行。
哪敢不怕死的敢在七点后出来得瑟,如果被巡城壮班的士卒逮住,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无他,就因为这是陇西城的县令大人立下的规矩,六年前县令大人上任陇西县就定下了这条规矩。
至于县令大人为何会定下这个规矩,就不得而知了。
在陇西县这一亩三分地,县令大人就是天就是地,啥玩意都他说了算,还能咋的?
这可就苦煞憋坏那些喜欢半夜三更出来鬼混的夜猫子了,但是一想到鞭笞几十下那股刺骨之痛,也就没人敢冒这个头了。
不过这招儿看上去不通人情的举措,对于陇西县城夜间的治安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利好作用,至少夜间出来犯案的人不再像以前那般频繁严重了。
当然,宵禁政策对于一些特殊行业也是不适用的,青楼妓院和暗娼窑子这些第三行业首当其冲。
谁见过大白天青楼妓院开门做生意,婊子妓女和粉头出来拉客的?
六百声闭门鼓响遍之后,庞飞虎站在东门口不停跺脚暗自焦急,嘴中喃喃道:“咋还不回来呢,这城门一关,明天即便拉回粮食,也不顶事了呀。”
此时负责守东门的一个衙役上前低声问道:“班头,闭门鼓声已过,是不是该关城门了?”
都是皂班中人,衙役们都知道自己皂班出了何事。但是这都一更天了,城门再不关的话,就违反县令大人的宵禁政策了,县令大人虽然不咋露面,有的衙役甚至没见过县令大人长啥样儿,但是县令大人狠辣杀伐的凶名可不是盖得。
庞飞虎呼出一口浊气,皱着眉头咬牙沉声道:“再等会儿,郭业这小子做事有巧劲,而且行事风格稳重,绝不是胡滥夸海口的人,本班头信得过他。”
守门衙役面色复杂地看了眼庞飞虎,心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能怎么着?自然随着庞飞虎这股波浪逐流呗。
就在庞飞虎焦躁不安之时,楼上负责敲闭门鼓的张小七突然像癫疯了一般,急匆匆地跑下城楼扯着庞飞虎的公服嘶声喊道:“回来啦,班头,他们回来啦,快看!”
说着,冲着东门外不远处的一队人影指去。
庞飞虎满脸络腮胡子一颤,仔细往远处瞅去,可不是,真他妈的回来了。
领头的那个瘦竹竿似的玩意不就是甘竹寿吗?旁边那人看走路的身形就是阮老三,是,就是他们了,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