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变相地骂李孝恭连猪食儿都吃,跟猪无异嘛。
萧慎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心中亦是骂自己心直口快,嘴上不由对李孝恭一阵急急解释道:“河间郡王恕罪哈,下官只是气不过这帮杀才居然拿这种下三滥的饭菜来糊弄咱。蜀王殿下乃是皇家贵胄,岂能进食这等东西?”
不过李孝恭这时候不再理会他,又是继续闭起眼睛,仿佛身边诸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米吉看着跳梁小丑一般变换脸皮的萧慎,心中讨厌至极,也没有给他好脸子,立马拉下脸来,冷声说道:“你想要吃好的,当然没问题。你只要走出大泥寺,走到大街上举起双臂,高喊自己乃是大唐使团。呵呵,我相信四处搜寻你们的吐蕃兵会很乐意带你去吃美味佳肴的。”
“你……”
萧慎被米吉这不阴不阳的话气得一阵胸闷,他哪里还听不出来米吉这话里有话啊。
跑到大街上高举双臂自报家门,不是让自己自投罗网,重新让吐蕃人抓去当为人质吗?
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啊!
霎时,他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下来,不再就吃的问题继续蹦达了。
看着萧慎吃瘪,长孙冲心里一阵顺畅,心里暗暗笑着,真是头傻鸟啊,现在什么行情还不知道吗?让此等卑劣龌蹉之人抢了我去年的状元名次,真是恶心啊,我呸!
长孙冲嘴角浮起的窃笑自然被房遗直看在了眼里,他早早就知道长孙冲与萧慎两人平日就是狗咬狗,在长安城里是这样,出了长安城到了吐蕃也还是这个屌样。
不过他不愿搀和,继续置身事外站在蜀王李恪身边,心中默念,你俩斗归斗,千万别捎上我,俺只是听我爹的话,随行出使打酱油的。
“这位好汉……”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蜀王李恪,这位年纪仅次于太子李承乾的皇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李恪真心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米吉。他看这七八十号人腰佩横刀,肩背弓弩,这些武器可都是军中配备,按理来说应该是大唐军士。
但是偏偏这伙人穿着打扮都是粗布麻衣,而且行事作风毫无章法,有些松散,更像是江湖草莽之辈。
而且在营救他们脱困离去的途中,他发现这些人动不动就喜欢甩着铁爪绳索玩飞檐走壁的把式,翻墙爬院更是个中好手。
这些都是江湖上绿林中的高手才有的本事能耐,军中不可能学到。
而且整个撤退离去的途中,这些人根本就没说过一句话,尽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手势来替代说话。
这点,既不似江湖人的习惯,也不像军中儿郎的手段。
所以,他思前想后,只得用“好汉”这个称谓来替代了。
唤了一声好汉之后,李恪轻轻擦拭了下脸上的灰渍,脸色沉稳,拱手问道:“在下蜀王李恪,不知好汉姓甚名谁,好汉能够率这么一支八十人的孤军深入吐蕃国都来营救我等,本王在此多有谢过!”
说罢,李恪不急不慢站起身来,没有因为皇族亲王的身份而桀骜,真得冲米吉拱手致谢。
这点,不仅出乎米吉的意料,就连闭眼入定的李孝恭,都不由再次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恪。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恪这个堂堂蜀王殿下如此放低身段,米吉自然也是客客气气。
米吉拱手还了礼,说道:“蜀王殿下毋需多礼,我等亦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才不远奔波数千里涉险前来营救。”
他的应答虽然客客气气,但始终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将居于幕后操纵一切的郭业点明出来。
“你家主人?”
不仅是蜀王李恪动容,在场诸人皆是纷纷神情有些变化。
按照米吉的这个叫法,那么他们很肯定这伙人根本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军中之人。
多半这种叫法都是江湖绿林中人所为,再联想到刚才米吉进来之时,院里的这些人都称呼他老大,头儿。
至此,蜀王一干人等已经百分百确认,米吉这群人真的来自江湖,而且是江湖中一支神秘的力量。
蜀王李恪心中更是寻思,能够让这么一伙奇人异士为其效力,可见他们的主人是何等的强大而神秘啊!如果这个人能为本王所用……
当即,李恪颇为急切地问道:“不知你家主人又是哪位不世出的前辈高人呢?脱险回到长安之后,本王定要备上厚礼亲自前往答谢一番才是。”
突然,米吉面色一冷,果断地摆了一下手,拒绝道:“不必了,我家主人曾再三交代,不许透露他的姓名。他之所以让我等前来营救蜀王殿下及诸位,乃是念在蜀王殿下赫赫的大唐天家贵胄,不能在番邦异国受辱,平白让吐蕃人逞了威风。我家主人说过,只要我等将诸位营救出来安全顺利地送出吐蕃国,交到西川都护府的唐军手中后,便是我和我的弟兄功成身退之时。”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又扫视了一眼众人,轻声说道:“诸位,你们在大泥寺好生休息两日,这个地方安全的很。两天后,我们会想办法将你们转移出逻些城,助你们顺利逃出吐蕃国。”
说罢,米吉眼神示意了下那名满头扎小辫的汉子,嘀咕了一声走吧,作势就要离去。
谁知,萧慎又不合时宜地跳脚出来,咋呼道:“好大胆的草莽匪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居然见蜀王殿下而不拜,可还是大唐子民焉?是可忍,孰不可忍。说不得,本官今天要好好……”
“啪!!!”
一道重重的耳光在萧慎的右脸颊响起,大嘴巴子呼得他耳嗡轰鸣,眼冒金星,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出手之人,正是米吉。
米吉顿时凶神恶煞般望着捂着右脸,怔怔发傻的萧慎,低喝道:“你爹还没死,你瞎嚎什么丧?不把狼招来,也要把吐蕃兵招来不成?别忘了,你目前的生死还掌握在老子的手中。如果你再唧唧歪歪,信不信老子叫人把你扔到大泥寺外,让你在吐蕃国自生自灭?”
说着,又是呢喃了一声:“混蛋玩意,就这二逼货色怎么还能中了状元,还能在朝为官呢?”
随后,甩了甩扇了萧慎一打耳光的手,带着人潇洒离去,不带走一丝遗憾。
事毕,李孝恭不动如山,继续入定如老僧。
蜀王李恪颇为失望地看了一眼萧慎,摇了摇头。
长孙冲则又是一脸窃笑,蚊声对着身旁的房遗直道:“不分场合不分火候,跟一群江湖草莽谈礼仪,真是自取其辱,该啊!你说是不,遗直兄?”
房遗直苦笑一声,不吭声不表态,心中暗道,我只是打酱油的,啥事儿也不掺合。
只有萧慎独自一人,捂着脸颊杵在原地,恍然在梦境中一般呢喃道:“他敢打我,他竟然敢打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