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博坐在榻椅中,宽厚的一笑,和蔼的道:“放弃谈何容易?这么多书,这么多弟子,我们怎么带得走。”说着,看向贾环,“你要将方案里的那些防疫措施整理出来。”
贾环笑着点头,“山长,等乔同学回来,我立即着手整理。”等打通和外界的通道之后,他这个救灾总指挥就可以卸任了。话说,真的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叶讲郎笑笑,温声道:“灾后的事情,核心问题还是在粮食。山长肩头的压力大。”
张安博自嘲的笑道:“到时候,豁出这张老脸不要,去京城找旧友化缘。”
众人都是大笑。贾环眼神闪了闪。
吴讲郎咳嗽一声,提醒道:“诸位,辛亥年院试在即。按照往年的规矩,恐怕报名已经结束。而中秋前后就要考试。我们书院这次的成绩…”
张安博道:“无妨。此次京西大水,宛平县受灾严重。以老夫看来,报名时间必定会宽限。考试时间也会向后推迟。”
众人点头。这是正论。
正说笑间,突然一名外舍的弟子匆忙的跑进来,浑身都是泥水,神情焦虑。众位师长都在,他匆匆行礼,尔后径直向贾环汇报道:“院首,书院西面来了一大群饥民。为首的两人说:他们五十里外雁堂村煤窑的窑工。恳请我们书院施舍粥米。”
窑工,这个词让在场山长、讲郎、弟子都是变色。众人骚动起来。“铛”的一声,一名士子的墨砚落在地上,墨汁洒了一地。但没有人责怪他。潭柘寺智尘大师的告诫言犹在耳。现在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提到嗓子眼。
煤窑的窑工又称矿工。京城西郊最大的行业就是煤矿。朝廷设有煤税监,但私窑比官窑的数量多上几十、上百倍。所用的窑工,都是来自各地的流民,无籍可查,其中不乏亡命之徒。
“恳请我们书院施舍粥米”这是一句客气话。如果不给,后果就是血洗书院。
外舍的弟子之所以径直向贾环汇报,是因为贾环在连续这些天建立的威望和信任。他能将大家带出绝境。不仅是这名外舍弟子,连山长、讲郎等人此时都看向贾环,等着他拿主意。
毫无疑问,闻道书院再一次面临着生死的考验!就在即将完全战胜洪灾的最后时刻,危险再一次突兀的来临。
被寄予厚望的贾环缓缓的站起来,心中苦笑。看了一眼大师兄公孙亮:大师兄,貌似你诡异的霉运已经传染给我了。
tm的啊!只等着乔厚道带来外界的消息,书院这里的危机就会完全解除。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来一群窑工组成的饥民?贾环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我日!
公孙亮一身白袍,精神抖擞,起身道:“贾师弟,你吩咐。”
贾环点点头,走到大厅中间,面对众人,抬起右手,骚动不安的众人慢慢的静下来,看向那个瘦小的身影。
贾环大声道:“诸位,危险再次来临。我的第一条命令:恢复危机状态的所有应急机制。各司其职。
第二,命令所有的护卫队队员立即归队,武装起来。由公孙师兄、秦弘图、姚纬负责。
第三,向书院内的乡民公布消息:窑工要来吃光我们,杀光我们。不想死就要反抗。将所有的青壮组织起来。由韩秀才、都弘负责。
第四,派遣人手核实窑工的人数、情况、后续。由易俊杰负责。第一时间向议事厅通报情况。
第五,许英朗派人通知山上的潭柘寺,将他们的武僧借调过来。让庞泽下来协助我处理文书,掌管刑罚。
第六,通知罗向阳,再次实现粮食管制。并计算上山运粮队伍的人数、次数。重新安排人手。
执行。”
贾环抿着嘴唇,用力的挥了下右手。大厅内约一百多名士子纷纷起身待命。
首先要组建的核心指挥机构:议事厅。所有的命令都将以公孙亮的名义签发。山长和讲郎们都起身退开。众士子娴熟的将书桌拼起来。卫阳等六人打开墨盒,铺开白纸,提笔立就,公孙亮签字画押。
一队队的士子跟着领头的人员向贾环行礼后,拿着命令出了明伦堂,奔向闻道书院四周。
闻道书院的机器,再次高效的运作起来。
六七百人的书院士子、乡民再次紧张起来,发动起来,直面生死。
…
…
窑工来了。消息,在一个时辰后传到妙峰山金云峰的潭柘寺中。信使带来了山长张安博的亲笔书信。
智尘大师长长的叹口气,望着天空中血红的夕阳,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二号人物智无和尚黑着脸。脚下不远处有瓷杯的碎片。他刚刚气的发火。怕什么,就来什么。
智尘大师心情沉重,吩咐道:“唇亡齿寒。师弟,你带惠来他们去吧。有愿意去的僧众,也带上。闻道书院不保,我们潭柘寺也保不住。”
“是师兄。”
…
…
潭柘寺决议增援闻道书院时,夕阳最后一抹斜晖掠过闻道书院西侧山路上的树林。
林间,贾环、易俊杰正在与窑工的领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