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不想搭理他。
午后来菜市场的人少,买好韭菜、玉米粒和香菇以后,再买了些新鲜的猪肉我就打算离开,想不到在途经河鲜区时被秦森拉住了胳膊。
“你以前包饺子会在猪肉里加麻虾。”他瞥了眼池子里的麻虾,委婉提醒。
驻足回头奇怪地瞧他一眼,我稍感惊讶,“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
“但其实你的习惯我全都知道。”出于习惯稍微抬高下巴,秦森语气漫不经心,大概还对自己这副一身讲究的穿着却左手拎菜右手拎肉的滑稽模样毫不自觉。我觉得好笑,刚才那点不自在的感觉也淡退了不少。
于是买了麻虾,又顺口问他:“要不要多包点韭菜盒子?”
秦森从前很喜欢韭菜盒子。他自己也爱包,虽然包出来的成品比起韭菜盒子更像某种对称的几何图形。而且他总认为自己包的好看。大概是因为遗传了父母艺术家的基因,但凡对称的东西,在他的审美观里都是完美的。
因此对于要多包一些韭菜盒这个提议,他欣然接受了。
我拎好一袋活蹦乱跳的麻虾,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那就再去买两把韭菜吧。”
将买好的东西都安置到家里,我们才再次出门,去百货商城给他买几件合身的新衣服。秦森出门前从阳台拿来了一把雨伞,我转头瞧瞧门外金纱似的薄而温暖的阳光,沉默着对他古怪的举动表达了疑惑。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见了我也只是折回屋里拿出我刚刚偷偷摘下来藏在沙发底下的丝巾,一脸严肃地重新替我系上。
我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感到无言以对。
一路上秦森也没有撑开伞,直到经过和平广场前的那条林荫道,他才忽然捏了一下我的手:“等等。”接着打开伞,把我拽到伞底继续前行。快要走到林荫道中间的时候,便开始有雨点似的东西噼里啪啦砸到伞上。我稍稍一惊,看一眼前边的石子路,只能瞧见有什么东西不断从天而降摔碎在鹅卵石上,留下一团团白色的印记。
“那是什么?”我抓紧秦森的胳膊。
“鸟粪。”他从兜里伸出没有撑伞的那只手,反扣住我的右手,语速同脚步一样飞快,“和平广场的鸽子每天下午都会在这条路排便。”
好吧,我知道他特地带伞的原因了。经过这条路的机会少,三年来我还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不过这样伞也脏了。”考虑两秒,我还是决定适当提醒,“你该提前告诉我的,可以在伞面铺几张保鲜膜。”
“这证明我们的思维联合能够解决大部分麻烦,只不过欠缺了一点交流。”可惜秦森同我并不是那么心有灵犀,至少这回他有意无意曲解了我的言下之意。我想了想,只好更直白地告诉他:“我只是想表达我不想回去以后洗伞。”
他捏了捏我的手心,对此并无诧异,仅是含糊地轻哼一声,轻飘飘地自言自语:“也许还欠缺一点默契。”
我假装没有听见。
徒步抵达百货商城已经是三点半,所幸秦森在服饰上有自己偏好的品牌,我们不需要逛太久,可以直奔目的地进行挑选。秦森在穿着上的审美我一向信任,因此他买衣服我从不插手,通常只是在一旁作陪,随意看看新的款式。时隔三年再来男装区瞧瞧,才不出意外发现流行的款式又革新了好几代。倒是衬衫和西装从不过时,刚巧秦森也喜欢。
他挑了两件薄衬衫试穿,看到他换上第二件站到镜子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更喜欢这件?”一只手还搭在身前那排衣架上,我上下打量他一眼。
透过镜子与我对视,秦森理了理衣领没有开口,却用那副泰然自若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站在他身后的女销售员十分机灵,走上前替他整理好衣领,而后侧过神来看向我,张张嘴蓄势待发。
赶在她发起糖衣炮弹的攻击之前,我将臂弯里秦森刚换下的另一件衬衫递给她,同时送她一个微笑:“那就买这件。”
女销售员犹豫着接过去,有些左右为难,下意识转过头去瞧秦森。而他则是在镜子里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紧紧锁在镜中的我脸上。
“你暗色的衣服太多了。”迎上镜子里他的视线,我模仿他的口吻正儿八经地解释,尽我所能表现得理直气壮,“而且既然要买新的,就不要再买差不多款式的。”
那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瞧了我片刻,秦森才从容挑了挑下颚示意销售员:“拿那件。”然后拉开试衣间的门,在踏进试衣间前转过身来望向我,表情严肃,目光沉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便走进试衣间,不轻不重地关了门。
我对销售员摊了摊手,随意笑笑以表无奈。
四十分钟后,我在通往一楼的扶手电梯旁等待秦森。他还在排队付款,留我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裤袜。我对买衣服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地逛了一圈,最后索性倚到了扶手电梯边的护栏前等他。
一个年轻的母亲正牵着孩子挑选丝袜,小男孩松开她的手绕着衣架转圈,没一会儿就朝扶手电梯这里走来。那个母亲还立在原处没有注意他,只稍稍扬高了声音叮嘱不要乱跑。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三岁,穿着背带裤和小皮鞋,走起路来仍有些脚步不稳,趴在护栏边往底下看了一会儿,又好奇地要去玩扶手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