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步练师也知道淑妃在想什么。步练师与周琛在梧州一别,周琛就算对步练师死心,也断然看不上其他女子,恐怕有了此生不娶的念头。
周琛坐得住,淑妃坐不住:她的好大儿寡着怎么行,秦王一脉绝后了怎么办?——周琛家里可是皇室,有龙椅继承的呢!
加上太乙李氏如今的衰颓,让张氏和戚氏暗生警惕,这就是三柱国内耗的下场……关西张氏伸出的橄榄枝,自然就是这秦王妃的位置。
而小戚将军,正是戚家伸出去的,那只握住橄榄枝的手。
步练师低声道:“可是她不愿意啊。”
“政/治联姻,逢场作戏,哪有什么乐不乐意?”薄将山淡声回答,“当年贤妃娘娘进宫,不也不乐意么?”
现在周瑾不仅会打酱油,连卖酱油都会了。
步练师默了默。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那位敢与洪魔以命相搏的小戚将军,终究要钗上金珠玉翠,披好凤冠霞帔,隐没在高墙深院里了。
……
步练师并没有为这个陌生女孩的命运感慨多久。一件酝酿已久的祸事,砰地一声糊在了她的脸上:
——这件天大的祸事,在后世史书上,位于“长乐三大惨案”榜首;这便是长乐十五年间,血漫朝堂、尸横士林、冤声震天的:
“科举舞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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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出自白居易《太行路》。
第33章战喜房等着守寡
“来年的科举,主考官的人选,吵得怎么样了?”
步练师刚从太微城下班,一脑门的官司,提襟上轿时险些一脚踏错。
“我的天爷,您可当心!”如今的中书侍郎是个富态横生的胖子,乐呵呵地伸出手去掺了步练师一把,“——文人的事,急不来嘛。等那些个老夫子把口水都耗完,皇上心底合该也有个数了。”
步练师冷着面孔,沉默不语,极目远眺,夕阳浸泡在苍莽云海里,整片云霞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上京在这昏聩绚灿的霞光里,呈出一派极其反常的慈柔来。
步练师喃喃自语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可不是吗,”中书侍郎愣了一下,上司的心事并不好猜,此时又不能权当没听见,胖子笑呵呵地接了个乱茬,“今天可是秦王大喜的日子哟!”
步练师睁大眼睛,猛地回神:“——”
真是一孕傻三年!她光顾着处理朝政,差点忘了这档子大事!!
——周琛与戚蓦尘的正婚礼,可就定在今天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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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常规想法,步练师作为公认的周琛前任,前女友去掺和前男友的大喜之日,好像确实不怎么合适。
但这回不太一样。周琛骤然提亲,周泰龙颜大悦(步练师也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如此高兴),这天子亲临的皇家婚宴,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都得到场来贺。若是步练师推脱不去,反而招来更多口舌,加上御史台最近老盯着步府,步练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步练师的车轿还没到秦王府,远远瞧着便是冲天的喜庆:喜乐泼天,大红遍地,猩红纸屑混着赤红花瓣铺了满街,红纸红长穗的灯笼串挂了一路。
这毕竟是大朔国婚,砖缝里都写着排面,步练师只觉得这秦王府左边写着“铺张浪费”,右边写着“民脂民膏”,下轿时还踩着了满脚灿亮的铜钱。
步练师踩着铜钱,心里大痛: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薇容?”
步练师愣了一下,循声望去,眼睛亮了起来:“阿英——!”
周瑾因为吴江抗洪一事,在朝堂算是站稳了脚跟。周泰遂把这好大儿留在了京城(不用再回江南了),还特意下旨恩许,母妃戚英随着吴王府迁出了后宫——等什么时候周泰想这个老婆了,再下旨把人宣进宫就行。
如今吴王府受邀参礼,戚英也能在外露面。贤妃戚英天姿国色,英气明艳,好似烈日下怒放的芙蓉,眼角眉梢都是流溢的艳丽。
这戚英甫一离开后宫,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从原先半死不活的残花一朵,变成了如今明艳照人的大好芙蓉。
这里头还有个笑话。据说有次戚英在京城郊外骑马,英姿飒爽,神采飞扬;路过的周泰看得入迷,一颗老男人的心砰砰乱跳,皇帝遂搓着手问太监,这女子是哪家的贵妇啊?
老太监一言难尽地回禀:“陛下,这就是贤妃娘娘啊?”
——你老婆啊!!!
周泰:“……”
周泰十分郁闷,万分自闭,垮着批脸,连带着紫宸殿的亲近大臣,都被迫欣赏了皇上一天的脸色。
……
“好薇容,”眼下戚英面有急色,快步走近,贤妃娘娘入宫多年,身上仍有行伍遗风,走路时自带一股虎虎生风的杀气,“——出事了。”
步练师吓了一跳:“怎地?”
你吴王府地震了不成?
戚英糟心道:“我找不见瑾哥儿!”
步练师瞪眼:“……”
——靠?
这小兔崽子,步练师心惊肉跳的,可别学薄将山那个神经病,爬墙去和新娘子私会见面!
秦王府可不比其他王府,周琛是天衡军大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