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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今越把车开到许纯姿家小区外面,见她套了件大毛衣就出来了。许纯姿上了车说道:“你就穿这么点不冷啊?”
“我这不是刚吃过晚饭就出来了,哪想到会聊到那么晚。要是知道今晚会见到前男友,肯定也不至于这么灰头土脸就出门。”
许纯姿打量了他一下:“也还挺好的,不土。”又问:“怎么还见前男友了?不是谭进杨找你吗?”
陈今越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叹气道:“反正你姐们可以安心结婚了。搞半天原来还是我比较惨,人家没有绿帽也要制造绿帽往我头上戴,一戴就戴了三年半。现在绿帽倒是摘了,但是怎么感觉自己更可悲了。”
许纯姿一脸怀疑道:“还能有这种事?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不信什么?”
“这个理由实在是……”许纯姿摸了摸下巴,“按常理来说,你们男的出轨被抓到的一般流程不就是,先拼命狡辩,然后恼羞成怒,接着开始在对方身上找不是,把过错都推到对方身上去。真出轨了都没几个肯干脆认下的,这都没出轨,怎么还一认就认了好几年呢?”
“那你觉得是?”
“我看他八成也没骗你,就是外面有人了,只不过不是谭进杨而已。反正都找好了下家,既然被你撞见跟谭进杨睡一起,刚好就顺水推舟分手喽。”许纯姿说完又提醒道,“哎,别开太远了,就近找个地方坐坐吧。明早还得准时上班呢,我可不像你工作那么自由。”
陈今越不太同意:“我觉得不像,看他今晚那个态度,总感觉像是有什么隐情。”又有点闷闷地说:“他以前很爱我的。”
许纯姿直想翻白眼:“你去问问,那些最后闹到恩断义绝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哪个当初没爱过?你信他出轨信了好几年,偏到了今晚就不信了?”
陈今越不吭声了,在许纯姿的指引下就近找了个安静的清吧,两人进去坐下点了两杯喝的。
送走了服务生,许纯姿转头跟陈今越感叹:“没想到你还真喜欢男的。其实以前我们就背着你偷偷讨论过,觉得你看着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像,反正最后也没个定论。”
陈今越无语:“你们还真是八卦啊。”
“闲着也是闲着嘛。”许纯姿好奇道,“有他照片吗,我看看?”
“当初早删干净了。”
“做得这么绝?一点都没剩?”
陈今越用两手托着脸,两颊被推得稚气地鼓了起来,没精打采道:“那时候都给伤透了,什么都不想留着,怕看到了受不住。”
许纯姿不由同情道:“伤得那么深啊。”
陈今越叹一口气:“也不全怪他,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许纯姿来了兴致,已经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来吧,都跟我倾诉一下。”
陈今越望着她身后墙上的飞镖盘,目光渐渐放空:“那可得从头说起……”
陈今越,出生于本地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家里除了父母,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陈家夫妇俩在市区各处有六栋祖产楼房,全部分成单间出租给了打工的年轻人,还在全城最繁华的美食街上坐拥近一半的铺面,可以说是最标准的租公租婆,家产在数十年前就以千万计算,近些年来房价和租金水涨船高,财富水平自然又大大提升。
两个儿子陈今超和陈今越,刚好轮到了今字辈,姓名的尾字合在一起正是超越一词,寄托了一些朴素而美好的期望——只能是朴素的,毕竟以陈家夫妇的文化水平,再文艺风雅点也是不能够了。
陈母平时没事就跟好姐妹打打麻将,陈父热衷于跟几个老头相约钓鱼,哥哥是个兢兢业业收租的老实人,副业是跟嫂子一起经营一家小超市,最大的爱好是玩无人机,虽然烧点钱,但对家里来说也是九牛一毛。陈家家产丰足,日子过得滋润宽绰,人人又胸无大志,因此家庭氛围向来是自由、和睦而散漫的。
陈今越的出生是一个意外,父母年届四十时才突然有了他,彼时哥哥已经十二岁。作为老来幺子,陈今越不光妈疼爹爱,连哥哥也常常抱着他吃饭。加之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漂亮机灵,长了副人见人夸的好相貌,在读书上也很有点天分,在父母没什么鸡娃意识的情况下,轻轻松松一路考上了名校,在这个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家庭里仿佛一只珍稀的金凤凰,因此陈今越从小可谓是得尽了全家人的宠爱。这样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单纯善良、乐观自信的,同时不免又会有一些诸如任性、娇气、自我中心的毛病。
陈今越遭遇的人生第一次大挫败,是初恋的告吹。
初恋的萌芽始于高二,那时候文理刚分科,他在新班级里留意到一个叫贺鹿灵的女生。贺鹿灵长了个高个子,留一头爽利的短发,长相不是精致出挑的类型,但清秀英气,笑起来又亲切爽朗,在班里人缘极佳,平时还爱玩滑板,是个很酷的女孩子。
陈今越鲜少见到这样的女生,在忍不住关注她的同时也不由渐渐被她吸引。
在连续数次梦见贺鹿灵之后,陈今越确认了自己
', ' ')('的少男心意,怀着不那么单纯的目的开始和她套近乎。从热心同学发展到普通朋友,又在学着玩滑板并摔出了满身淤伤之后,终于成功打入了贺鹿灵的小圈子,成为以贺鹿灵为核心的五人组的其中之一。
后来贺鹿灵不再直呼他的名字,而是亲切地叫他阿越。那天晚上陈今越捂着心口在床上翻来滚去了一整夜都没睡着。
那是高中时期最快乐的时光,陈今越和心爱的女孩勾肩搭背一起玩耍,把爱慕都掩藏在了友情之下。五个少男少女一起翘课、打游戏、玩滑板、深夜撸串、互相插科打诨,也一同满怀希望地谈着未来。在贺鹿灵望向远方的时候,他会偷偷望着她的侧脸,心里想着,他的未来一定要有这个女孩。
高考结束之后,陈今越鼓起满腔勇气,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向贺鹿灵表白了。贺鹿灵当然很意外,不过在考虑了几天之后,答应了和他交往。
那时她的想法很简单,陈今越是个不错的人,她和他有聊不完的话、笑不玩的梗,和他相处非常快乐,何况人又长得好看。既然他们能成为好朋友,应该也可以成为一对好情侣。
可后来她便发现了,做情侣和做朋友是不一样的。
陈今越这样从小被宠大的人,并不能很快学会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在亲密关系中,他粘人、任性、情绪化,满怀爱意却做不到体贴,并且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像一个时刻需要被精心哄着的小孩子。又因为贺鹿灵考去了外地的大学,遥远的距离让这段恋情变得更加的摇摇欲断。
曾经相处的快乐日渐被争吵和冷战取代,终于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贺鹿灵向陈今越提出了分手。彼时距离两人正式在一起时还不到一年。
“阿越,我们不如还是做回朋友吧。”
这话如晴天一霹雳,令陈今越肝肠寸断。他喜欢了这个女孩近三年,还没好好体会过相恋的美好,她就疲惫地要离他而去了。
陈今越疯狂地挽回,请假跑到贺鹿灵上学的城市找她,反复地道歉、恳求,还让几个好友也帮忙劝她,但贺鹿灵仍没有回心转意。
到了那年的五一假期,在朋友邀请的一个聚会上,他们又见面了。那是在市郊一个农家乐山庄里,两人避开热闹的人群,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平和地聊了一会儿,陈今越贼心不死,再一次请求贺鹿灵跟他复合。
贺鹿灵仍然是告诉他:“阿越,我认真想过了,我们两个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陈今越红着眼睛问:“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
贺鹿灵轻声道:“还是算了吧。”
陈今越再也克制不住,像是发泄一般,带着伤心和怨气恶狠狠道:“你会后悔的!”
贺鹿灵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仿佛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对他说:“阿越,你快点长大吧。”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陈今越望着那个背影离自己渐渐远去,知道她再不会回头,眼泪不争气地溢满了眼眶,一颗一颗往下掉,擦掉了又再滚落下来,索性便不再管了。默默地掉了半晌眼泪,忍不住呜咽起来。
哭也没有用,没有人会哄他关心他了。陈今越愈想愈是伤心,打算去找个地方自己安静坐一会儿,一转过身,便见路灯下站着一个陌生的男生,当即被吓了好大一跳。
那男生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这人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陈今越觉得丢脸极了,赶紧胡乱抹了把脸,故作凶狠地瞪着他,恶声恶气地冲他道:“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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