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七月,日渐炎热,燕临的花儿也快开了。从燕州往北,还有凉关二州。北地多山,燕凉关三州更是如此。所以这三地中除燕州外,皆是人烟稀少。
且说在那山路之上,竟有一头肥膘悍马正在山脊上来回狂奔,卷起一路的碎草烂叶。那大马上还趴付着个矮小的身影,大马跑动时鼓起的狂风,将其身上穿着的袍子鼓的飞起,猎猎作响。那矮小身影一边骑着马,还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怪叫连连。
而在山下的小路上,有五人抬头向上仰望这番景象,一动不动。忽而,一人开口道:“公子,你这老家里还有在山上跑马的风俗?”
她身旁那年轻公子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倒是还真没听说过。”
这五人,便是赵一惘与琴棋书画四位姑娘。想当日在寒鸦城,亲历一场骇人的争端后,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也没忘记去向卫理讨要秋止水。卫理答应的倒是痛快,但秋止水见到四位姑娘后,先是兴奋,但听闻四人要将自己带回霏娥宫,心里与嘴上是一万个推辞。此时四位姑娘才相信,这秋止水是真心跟随卫理回三千舵的。四人没办法,只好想着回霏娥宫复命。但这时,赵一惘却提出了请四位姑娘到关州一游的要求。
四位姑娘想了想便同意了,一来是宫外的确有意思,而霏娥宫中拘谨压抑的难受。四位姑娘一想,没将秋止水带回去,难免会受一番责罚,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外面痛快的玩儿两天。等百花祭时,再回燕临向宫主请罪。
而赵一惘也是有一番私心的,他与四位佳人相处久了,心中对四位姑娘喜欢,便不舍与四位姑娘分离。再来,他便是担心回家后赵守关会狠狠责罚他,想来带几个外人回去,能为自己挡一挡。
当五人刚出凉州来到关州地界时,便看见山脊上的一幕。又看了半晌后,赵一惘恍然大悟道:“这人,我好像听说过。”
雅书姑娘闻言道:“公子快讲讲,我们还没见过这般在山上跑马的呢。”
赵一惘皱眉道:“在关州有个三合门,其门里出了个恶徒,名乌大友。那乌大友生的是其貌不扬,身材矮小,但其为人阴险,行事狠毒。十五年前,乌大友偷了门中的镇派武技便杀出了三合门。这十五年中,乌大友流窜于关凉二州,已杀人为乐,不知做出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关凉二州的江湖义士追捕其十五年都未曾将其擒拿,想不到今日我们在此处遇到他了。”
落棋听罢,蹙眉问道:“既然如此,那赵公子为何断言他就是乌大友?”
赵一惘失笑道:“我也无法断定,但听闻乌大友有个怪癖,便是在杀人时会连连长啸。我观此人的行径,与乌大友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但无论如何,今日既然遇到了,我就不能不管,以防这贼子再行恶端。”
“是人是鬼,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瞧一语刚毕,便疾步往山脊上掠去。
赵一惘赶忙拔剑,便要紧随其后,他暗道,这落棋姑娘做事也太雷厉风行了一些。但他脚步刚动,便被两侧的听琴与均画拉住了。赵一惘不解,就听雅书姑娘掩面揶揄的笑道:“姐姐想在公子面前出出风头,那就随她去呗。赵公子此时上去了,姐姐保不齐还会生气呢。”雅书说罢,另外两位姑娘皆是轻笑。
赵一惘苦笑道:“三位姐姐可莫要取笑我了,若那人真是乌大友,落棋姑娘的处境便危险了。”
三位姑娘听罢也不再玩闹,松开了赵一惘,便领先着向山上行去。赵一惘一边赶,心中一边暗道,“若是将乌大友擒回去了,爹爹不仅不会责罚我,反而会对我另眼相待。”
且说在山脊上,落棋姑娘已与骑马的矮小汉子战成了一团。落棋姑娘杏目倒竖,面若寒霜。而那矮小汉子却是面容猥琐,令人作呕的很。落棋姑娘刚才一上山,便瞧见一条麻绳拴在马尾巴上,而麻绳另一头绑着的,则是一个血肉模糊,早已断了生气的妙龄女子。落棋心下暴怒,便与其打了起来。
这汉子虽修为比落棋低了一些,但其触手文招招阴狠毒辣,刁钻非常,落棋一时间也是奈何他不得。
“好俊的妞儿。在下乌大友,想与姑娘接门亲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矮小汉子嘿嘿淫笑道。
落棋脸上寒意更甚,她手脚并用。先是啪啪踢起了二十多枚石子,随后数百枚黑白棋子从双袖中甩出。棋子石子携着摧枯拉朽的威势,一并朝乌大友压去。乌大友见其来势汹汹,登时便向后连翻了十个个跟头,搅起一团旋风,才堪堪将落棋的攻势当下。但他的身上,已然也挂了彩。
乌大友心中连骂晦气,他再往右边的山下一望,只见另有四人快要赶了上来。乌大友见势不妙,手心爆发一阵吸力,便将躺在地上的女尸吸进了手里。
“好媳妇儿,等夫君我来日再向你提亲!”乌大友大笑两声,便携尸往深山中扬长而去。落棋怎能放他,脚下一轻,便紧追而去。
赵一惘等人刚上山,便吃了一嘴的飞尘。
“姐姐也真是!”听琴姑娘一跺脚,无奈四人又忙向前而行。赵一惘修为比不上三位姑娘,脚力也是如此,要不是有三位姑娘帮衬着,他怕是早就掉了队。
六人前后狂奔于山林之中,越走的远,这山中的景象便越加幽静。由矮草灌木,转成参天巨树。
当那乌大友行至一山谷前时,噔的挺了下来,且看那山谷入口满是浓雾瘴气,谷中景象,外人不得而知。
乌大友对身后的落棋笑道:“娘子,你若想与夫君早早圆房,便随我一同进来吧!”乌大友说罢,又是两声怪笑,接着便转身消失在了浓雾之中。落棋刚想追进去,便被忙赶来的听琴几人给拦住了。
赵一惘当即开口道:“这谷中不知什么情形,未免有埋伏,姐姐还是别追了。”
落棋闻言冷声道:“那恶贼不仅残害弱小女子,还对我出言不逊。今日我定要除他,均画雅书你们随我进去,听琴留在此处护好赵公子。”落棋的语气不容置否,说罢,她便一马当先闯入了谷中。赵一惘无奈道:“还是一并进去吧。”
且说赵一惘刚入浓雾,便觉得阵阵恶臭涌入口鼻之中。这臭气犹如附骨之疽般挥散不去,赵一惘显些要呕吐出来。忽而,一温柔女子声音传来道:“赵公子你脚步慢些,我在前面开路。”
闻声,赵一惘便晓得说话的是听琴姑娘。霎时间,赵一惘是又羞愧又感激。他在以前未出关州时,时常自命不凡。不到二十岁,便修成三花聚顶,这更是令他沾沾自喜。但此时,他竟要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子保护。这一恍惚间,赵一惘心中五味杂陈。
在浓雾中行了片刻的功夫,众人眼前之景豁然开朗。众人本以为在这浓雾之后,会是个荒凉不生,恶水环绕的险地。但没成想,这谷中乃是鸟语花香,幽静非常的好去处。众人只瞧先一步进入谷中的落棋,正静立在众人身前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不动。落棋的前头,那矮小汉子乌大友正跪伏在地。乌大友的身前,是那具少女尸首。
而在幽谷中心处,三男一女正与一位浑身素缟的沧桑老者相对而坐。赵一惘等人刚上前来至落棋身旁,便听她轻声呵斥道:“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正不明所以之时,忽然感觉一股凛冽的威压向己身袭来。这威压锋利如剑,无孔不入,抗下这一道威压,落棋五人皆是渗出了一头冷汗,前方的乌大友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威压赫然是来自哪位戴孝的沧桑老者,落棋不禁心中感叹。那卫理也算是厉害,但比起这老者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如。这老者若是要杀她们,怕是一个眼神便可。
当众人正寻思这老者的来历时,就听的乌大友谄媚道:“四位老祖,今儿个小孙运气不佳,没讨来刚出生的娃娃,只弄来个十三四的闺女。怕坏了四位祖宗的口感,小孙特意把这闺女用马牵着在山上巅了七八十个来回。其肉质已摔的松散,还往四位祖宗品尝。”
赵一惘几人听闻这乌大友大谈吃人,不由得愤怒又反胃。
突然,只听乌大友一声哀嚎,便被三男一女中的一个白面胖子打了出去。
白胖子喘着粗气,厉声道:“他娘的晦气,爷爷一闻,便知道你将这姑娘给糟蹋过了!腌臜货!想来恶心爷爷,你现在给我亲自将其吃了!”
乌大友闻言身子抖成了筛糠,他颤声道:“祖宗,小孙…怕是没这个……口…”
他那个福字儿还没说出来,身上又挨了那白胖自己一脚。
乌大友身子连滚,嘭的一声便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乌大友摔得不轻,但仍是翻身起来,对着白胖子连连磕头道:“小孙吃,小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