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开初(1)</h1>
花会热闹了一天, 待到宾客散尽,已是月上柳梢头。
齐家人自然是最后走的。
齐璋往年并不会待到花会结束,一般都是开头露个脸就走, 否则像他这样的高位之人留在这里, 后生们自然难免拘谨、不能尽兴。只是今年因为六公主和傅容闹出了那么档子事儿, 让他觉得有必要提点自己的次子几句, 这才不得不留到了最后。
他让长子带着三儿和四儿先行下山上了车, 自己和妻子尧氏则落后一步, 齐婴送父母出风荷苑时,便受了父亲一番提点。
齐璋皱着眉,说:“今日六公主和傅家丫头在那儿闹什么, 你心里可有数?”
他态度严厉,一副训人的架势,尧氏一看形势不妙,不忍齐婴挨骂, 遂当先把话抢过去, 先发制人, 埋怨丈夫道:“你说他做什么?这事儿敬臣够糟心的了,那两个丫头争风吃醋, 你怎么还能怪到他头上?”
慈母多败儿!
齐璋被夫人一堵, 那接下来的训话便是说不出口了。他有意规劝夫人不能如此溺爱子女,只是夫人娇美,又善于拿捏他, 一贯让相爷莫可奈何, 眼下也只得长叹一声, 匆匆对次子说:“堤溃蚁孔, 气泄针芒, 多少人以为把大事办得妥当就前程无忧,最后却在小事上功亏一篑。男女之事看似没有什么紧要,可若处置不当终有一天也会酿成大祸——敬臣,你可要上心。”
这一番话甚是沉重,又切中肯綮,齐婴亦明白轻重,闻言垂首答:“父亲说的是。”
尧氏一见儿子神情严肃,很是心疼,越发护犊,又对齐璋说:“好了好了,你说的他都懂得了——你先下山去吧,我再嘱咐他两句。”
齐璋摇了摇头,属实奈何不了夫人,闻言后嘱咐次子稍后务必妥帖地将尧氏送下山,随后便转身出了风荷苑的门。
尧氏见丈夫走了,这才拉着儿子说起体己话,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你父亲生气,今日这事儿也实在荒唐——那公主和傅家丫头又不是没有教养的,怎会如此行事……”
尧氏感慨了一阵,又问齐婴:“如今已然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齐婴倒很平静,答:“我已同殿下说过了,至于傅家表妹那里,这桩婚事本来也是无稽之谈,今日闹了也好,祖母便也能放下这心思。”
后半句尧氏听懂了,前半句却没明白,问:“你同六公主说什么了?”
齐婴淡淡地答:“说了文文的事。”
尧氏虽很是疼爱自己这个儿子,但对他这个问一句答半句的性子实在爱不起来,眼下急得直想拧他一把,道:“我是问你怎么同她说的!”
那位公主性情那样骄纵,又不是个大度的,今日连当众掌掴傅容这样的荒唐事都能做得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闹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
齐婴叹了口气,说:“公主希望我将文文送走,我已经回绝了。”
尧氏惊讶,问:“你回绝了,她没再闹?”
齐婴摇了摇头。
尧氏气急,却知道从齐婴这儿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细节来,索性也懒得再问,只说:“嘱咐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父亲说得尽够,你自己当心也就是了。”
齐婴应了一声,又听母亲问:“我看公主今日闯了风荷苑,是去找文文了?”
尧氏见儿子点了点头,不禁忧虑,又问:“文文可受伤了?”
齐婴想了想,答:“没有受伤,但是应该吓着了。”
尧氏点了点头,说:“是要受惊吓的——唉,那孩子也是可怜,你记得多安慰安慰人家。”
齐婴笑笑,答:“嗯,一会儿就去。”
尧氏瞧了他一眼,心说你对着人家小姑娘倒有耐性,原本还担心他粗心大意不体贴人,如今看来她倒是多虑了。
见齐婴心中对诸事都有数,尧氏也放下心来,亦下山离去。
齐婴送完齐家人离开,便折身回了风荷苑,去看望沈西泠。
小姑娘今日白天受了委屈,可他白日里忙碌,还没顾得上哄她,如今好容易闲了下来,想着还是应当去看看。
只是入了握瑜院的门后,水佩却出来回话,说沈西泠已经睡下了。
那时尚不及戌时,还不到往日沈西泠休息的时辰,但齐婴并未生疑,只觉得她今日是受了惊吓,有些累了,是以才早些歇了。
他望了一眼她漆黑一片的窗,没有再进门,只问了水佩一句:“她今日情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