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帝王的眸光变得危险,敛着层层杀机,直把柳相看得心惊肉跳,竟不敢出言来维护女儿。只跪在一旁秉声敛气!
柳贵妃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帝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仅为了她一言之失,或是因为她冲撞了他心尖上的人,就让她滚。
她是一国的贵妃呀,太子的生母,西凌最尊贵的女人。
柳贵妃容颜透出淡淡惨白,高髻倾歪,鬓角几绺乌发零散下来,再无端庄华贵,那模样看去,似乎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年。
“朕让你滚,你竟也违抗圣旨!”浓眸中杀意更盛,绞得柳贵妃心肺俱碎。
她死死地看着他,眼前的画面似乎在碎裂,镜象仿佛又回到少女时期,她初见他的那个时分。
他身如兰姿,面如玉质,卓绝孤高的身影,如水月镜花般的笑意……竟让她一个堂堂的相府嫡女抛却未来太子妃的地位,甘心为侧妃,嫁给了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
婚后,她与珍妃同心协力,借助母族的力量将他扶上了太子之位。那时的她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太子良娣。可惜在一次意外中,他失踪了一年,竟从外面带回一个孩子。
她看着他,满目疮夷地望着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子,原来,她只是以为这样美好的皮囊仅仅是缺了一颗心——
原来不是!他有心,只是他的心已刻上了另一个女人我铭文!
“父皇,母后……”惊变中,兰陵一把推开半溺在他怀中的太子妃,站起身,本想劝一句父皇息怒,毕竟此种盛宴,当场将柳贵妃打发,那一国的贵妃颜面何存,他的太子颜面又何存?
谁料,兰御谡一指兰陵,历喝道,“带着你的母妃在朕眼前马上消失!”此时,他的神经已近崩离,谁敢试着挑动一下,他就让这场欢宴变成一场祭祀!
荷池陷入死一样的泥潭,谁也不敢发出半丝的声响,唯恐被帝王迁怒。
大臣敛气吞气,埋头低首,心头沉着雾水,此妇人竟然并非是兰妃,而是沈越山的夫人。
静得纹丝不动的珍妃瞄到兰亭已起身,似乎在找理由离开宴会,她的心一恸,突然一个错手,打翻了酒桌上的酒盏,惹得兰亭转首注目,她趁机起身,恭恭敬敬地启声道,“皇上,臣妾有些不胜酒力,想先告退。”
兰御谡连关心问候一声的心情也无,甚至连盯着宁常安身上的眼眸都未转开,直接挥手示意。
珍妃带着凄音,眼眸却是看着兰亭,“臣妾告退,亭儿,送母妃回去!”
兰亭暗叹一声上前,扶住珍妃,轻声问道,“可要传个太医?”
珍妃握住兰亭的手时,神色敛尽悲伤,她不是柳妃,时值今日还不懂,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一朵泌着毒液的地狱之花,既无花香更无花蜜。她温柔地看着兰亭,淡淡一笑,“不必,你跟母妃来便是!”
帝王的后妃撤了两个,宴会中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宁常安象一株盛开的寒梅静静地开在夜间,对周遭的寒冷没有任何的反应。待一切尘落后,她神色如常地开口,“皇上,民妇曾与兄长商议并决定,借今日寿辰之机,将宁家的西凌铁矿开采之权奉还朝庭。”
此言一出,惊叹之声顿起。宁家最先是经营绸缎庄,但真正让宁家富达天下的却是西凌的采矿大权,光一年分包给一些商户,从中就赚个盆满钵满,多少权臣眼红这一块,二十年间不停有人上奏朝庭,要求收回这一块归朝庭所有,但开国先帝爷立下
的规距如何轻易能破?
“哦,此为何故?”兰御谡冷冷瞧着宁常贤,他其实早有心收回铁矿开采,毕竟铁矿的开采牵扯国之命脉,但西凌的开国帝王曾许诺让权给宁家开采百年,如今不过六十余载,他虽是一国之君,可也找不到理由收回。
宁常贤缓缓步出,谨声道,“宁家嫡氏一门人丁淡薄,到草民这一代,也仅有我兄妹二人,而草民仅有宁天赐这两岁的嫡孙,这么大的家业,恐怕后续无力。所以,草民和舍妹决定,将宁家的铁矿开采这权奉还朝庭,并将宁家的钱庄、金装玉库、当铺、悉数分散给宁家的旁枝,唯留下宁家祖传的江南彩帛工艺留给这孙儿。”
此话一出,荷池上议论纷纷,众人摇首嘘叹,这样的大手笔,千古未闻。
“宁常贤,宁家的百年基业你竟舍得一朝弃之?”兰御谡抑住再次骤起的狂怒,宁常贤这是给自已的妹妹卸下宁家的包袱?难道他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在西凌,就算是贩夫走卒,他兰御谡也照样将宁将玩于股掌之间。
宁常安,她呢?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出戏?她想断尾求生么?
“皇上,宁家世代受朝庭大恩,无以回报,只能将十年所积的财富回馈于西凌百姓。而这采矿之权,牵到西凌国之命脉,宁家不敢再借先祖的余萌享受这无功之禄。草民恳请皇上成全!”宁常贤语声恭敬有礼,言辞有度。
双手奉上一座金山,如果帝王不接,那他的臣子将会作何想法?这样的夜宴象是算计好一切,似乎皆大欢喜,但兰御谡心里明白,宁家是在斩断与西凌的一切关联,或许是,过了今夜,宁常安不会再委屈求全!
“甚好,既是宁家的一片赤诚,朕就允了!”帝王眼中露出困兽般的利芒,痛苦狠意并存。他是她的一块毒瘤么?为此,她甚至将宁家的百年基业拱手让人?
宁常安、宁常贤齐齐跪下,恭敬圣恩!
宁常安走向沈越山,期盼已久的沈越山早已起身站着,他朝着妻子伸出修长的双手,如泼了浓墨般的双眸熠熠地瞧着她,唇角绽开一丝温婉的笑意,延至眸中盛满爱意。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案桌下,四手交叉紧紧相握。
兰御谡撇过眼,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眸中自嘲且自鄙,“既然寿星已至,那今夜的舞宴可以开始!”可既便是眼观不到,但心中跳闪的还是方才那一对脉脉相望的眉眼,如此碍眼,刺得心中血肉磨糊,一种割裂的情绪又横生心头,倏地转首冷言,“朕的皇妹呢?今晚为何不见其踪影!”他的身体带着精疲力尽的倦意,稍后靠在辅垫着层层软衿的红木长椅上,阖上眼眸,满心只想着将眼前所见撕杀干净。
“皇上,今夜在民妇母亲的后院另设内眷宴席,两位公主及六部大臣的内眷皆在那边听戏边用膳!”宁常安谨声回答。
帝王宴席上,除了四妃及八公主和太子妃身份特殊外,其余的皆为男宾。
兰御谡不语,他微微阖首靠着。赵总管会意,忙宣道,“皇上荣恩,传大臣内眷一同欣赏舞宴!”
话音刚落,席后的粉衣丫环井然有序的上前撤去酒席,添上座席,呈上瓜果点心后,悄然退下。
沈千染抱着赐儿离开荷池。
“娘亲,今晚赐儿得了赏哦!”小家伙晃了晃手里的玉牌,随即小脸上漾开一个得意的笑,拖长了声音,“赐儿听娘亲的话,没有乱跑哦……”
“赐儿乖,娘的赐儿最能干了!”沈千染亲腻地用鼻子轻轻触了两个小家伙的鼻头,气息喷在小家伙的鼻子上,惹得小家伙有些痒地皱着小眉头直笑。
感受着娘亲一脸宠溺的小家伙,撇了撇小嘴,琉璃美眸眨呀眨地邀宠着,“娘亲说,只要赐儿晚上乖乖地坐在阿公怀里,祖母……外祖母就会和外……外祖父永远在一起了?”
忍不住又亲了一口那粉嫩得快挤出脂胭的小脸,只有看着她的赐儿,抱着她的赐儿,她的心里最详和,没有恨,没有怨,满满是爱,渲泻不完的爱。
她紧紧抱着她的孩子,若不是她为了紧逼着兰御谡,她才不会让赐儿在兰家的人面前出现。他们连看一眼她的孩子的资格也没有!
她相信,经过今晚,兰御谡的耐性将会全无,不出三日定会下旨让沈越山赴江南震灾。
刚至九曲廊,水玉和水月两人已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水玉轻声地把赵清媚传来的话重复了一遍,沈千染漆黑的眸色微微染上了一抹冷霜,“你去嘱咐一声,申柔佳心狠手辣,让她看着些,别让她又走了偏门代替那些魅主上台。”
“什么偏门?”水玉没听明白,忙问一句。
“比如临场给那些魅主下药取而代之,甚至伤了其中一个都有可能,总之,让人盯紧她。别让她有机会下手!”沈千染感到怀中的宁天赐有些困意,便一手轻轻扶着他的小脑袋,让他靠在自已的肩上,轻轻柔柔地慰了一句,“宝贝,睡吧!”
水月忙把手中的一件披绒搭在宁天赐的身上。
水玉还是不解,她看了看小天赐,似乎睡了过去,便压低声音问,“二小姐,你既然想让她今晚被卿点,可以处处设障,那今晚要是她想不出办法给自已开一条路,那二小姐的筹谋岂不是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