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沉呤半响,摸不着头脑,又问,“那这故事和这走水有什么关系呢?”
钟管家淡淡一笑道,微一福身道,“关系大着,是王妃下令放火,所以……所以王爷不让奴才们灭火!”
沈老夫人虽没念书,但却不是死脑筋,一听就通了,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挺了挺腰,仿佛这峰火戏诸候讨好的是自已一般,满脸得意非凡,“原来是宁王为惹我那孙女一笑,不惜烧了整个楼呀!”
归云阁前。
水月面色苍白,眼角晶莹泪珠蜿蜒流下,她一手掩着嘴,一手抚着胸口抽畜得连口齿都不清,“二小姐,方才……苍月身上的是什么?”近来都是水月在照顾苍月,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葬身火海,前天苍月尚有片刻的清醒,两人聊起时,水月还给他唱家乡的小曲。
可现在……水月的心拧成一团,疼得几乎柞出血来。
“蛊……”声音象是从咽喉处拼了命挤出的,余下的话全然被她咬进了唇舌之间,她似乎看不到眼前雄雄燃烧的大火,她脑子里全然是这些年苍月护在自已身前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初遇,苍月一身是血躺在她药店的后门,她和倾城以为是个孩子,便将他抱回店里,脱了衣裳救治时,方知是个体形有异的成年人。
苍月有恩必报,承诺护她周全,在有一年与东越的药商竟争拿下宫庭御药的采购权时,她遭到竟争对手聘请的一群杀手追杀,她被困在药谷之中,是苍月救了她,并带着她冲出重重围截,那样小的身躯竟在深山野林中,背着她逃了一夜。
回到西凌,苍月默默陪伴,一直隐身不眠不休地守护着她和赐儿!
在她最孤独无助时,是苍月带着她一起去东郊皇陵,支身冒险去炸开兰陵设下的伏击。
十多年尖刀上的日子他都挺了过来,可今日,她甚至连他的尸身也无法保住,就这样,让他葬身在异国他乡……灰飞烟灭!
她突然挣开兰亭的怀抱,踉踉跄跄地奔到一棵树下,一手撑在树干上,几口就把胃腹里的东西吐净,接着干呕不止,好像要把她的五脏五腑都吐出来。
兰亭脸色发青,额上青筋弥露,紧随而在她的身边,看到沈千染撑扶在树干上的手指甲全抠进粗糙的树皮中,树屑刺进了指心中,鲜血把整个指甲染红,却毫不自知,他的神经骤然绷紧,如同一条快要断裂的丝线冲上前撑扶住她。他面上却丝毫未动,只温柔地把她的手握进手心之中,一手抚着她的后背欲图让她顺过气。
此时,所有想安慰的话全都哽在胸口,因为他知道,此时任何语言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义净此举恶毒至令人发指,他在苍月身上下蛊,致苍月不醒人事。让蛊虫在苍月体内慢慢孵化成虫,在悄然无息中,蛊虫破体而出,在短时间内寻找新的宿主。
只是义净没料到,赐儿的医术让苍月清醒了过来,让染儿及早毁灭苍月的尸身,否则,他的宁王府将成为一片死域!
象是最后一场的告别,沈千染、水月、兰亭谁都没有离开,直到黄昏时,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化为一团团的黑烟笼罩在宁王府的上空。
沈千染抬头,看着泣血的残阳,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咽下满嘴的腥咸,含泪惨笑一声,“义净,你等着,苍月的命我会从你身上百倍千倍地夺回!”
沈千染和兰亭回到寝房中,水觅和水玉两人正蹲在床榻边对着榻底轻声哄着,“赐儿,出来,里面不好玩哦!”
沈千染以为赐儿和水觅正在玩捉迷藏,很快地平复了心情,勉强一笑,走了过去,俯下身,刚想唤他出来,却听到赐儿低低的抽蓄声。
昏暗下,一抹小身影象小虾米一般蜷着身子,在榻底下的一个小角落中,小手捂着嘴巴呜呜地哀鸣着,伴着委屈的哭声小肩膀一抖动一抖地抽动。
兰亭紧了紧沈千染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首,他声线里带着让人平静的稳音,“染儿,别担心,让我来!”
兰亭把情绪压制住,朝着沈千染宽慰一笑,钻进了榻底。
他身体修长,在狭矮的榻下只能勉强地俯撑着进去,靠近小家伙时节,他大掌将小赐儿捞进怀中轻轻婆娑着他的小后背,柔声细慰,“赐儿,今儿小马儿有没有听你的指挥?”
小家伙反手将兰亭的脖子紧紧搂住,在他怀中轻声很认真地说,“虫虫咬苍月哥哥,赐儿骂骂!”
沈千染疑惑的抬眸看向水玉,压低声线问水玉,是不是赐儿知道苍月出事?
水玉神色一谨,先是疑惑地用眼神问,苍月出事?在沈千染苍白着脸点头后。水玉眼圈缓缓泛出水意,轻叹摇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都不知道,赐儿怎么会知道。我们刚回府,赐儿看到苍月的住的楼着火,就哭了。我自然不敢带他去火场看,哄了好久也没见好,回到寝房里,赐儿就躲到床榻下面不肯出来,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赐儿……”沈千染轻唤一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胸腔那股情绪像巨石掷进湖心,骤然泛腾起一股漩涡,心间那隐隐的沉闷竟似要把她全然吞尽湮没一般。
这时,兰亭已经将小家伙抱了出来,小家伙一出来,就扭着小肥腰颤颤微微地要往沈千染怀里挤,沈千染赐接过,小家伙柔软白胖的小手轻轻抚上沈千染的双脸,眨了眨水意未净琉璃大眼,抽蓄一声,皱着小眉头一脸的垂头丧气,“娘亲,赐儿会很乖很乖的!”
沈千染心头一夕尽冷,不禁认真的托起赐儿的脸,眸中带着湿意,“赐儿,你告诉娘亲,苍月叔叔的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小家伙眼圈儿一红,吸了吸鼻子,扁了扁小嘴儿,委屈地流下泪,“娘亲,赐儿,赐儿救不了苍月哥哥,他……他肚子里虫虫,好多好多,赐儿……赐儿拿不出来……呜……”
沈千染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愧疚和哀伤,泪眼迅速迷离了眼眸,带着一种极致的自责,缠绕着丝丝内疚,“宝贝,宝贝别哭,不是你的错,是放虫虫人的错,以后,娘亲把放虫虫的人捉来,让赐儿骂骂好不好?”沈千染心口涩痛难当,她的小宝贝竟为了怕她伤心,一个人独自瞒着苍月的病情。
可怜的赐儿,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天,她不应该让这么小的孩子学医术,过早就开始品尝生离死别!
“娘亲不哭,赐儿会乖乖的,赐儿以后要好好学医术……”小家伙把压抑的悲伤释放出来,敞开嗓门哇哇大哭,搂了沈千染的脖子哭得个惊天动地。
兰亭从沈千染的声音里听出悔恨和自责,他从沈千染怀中接过赐儿,递了一个眼色给水玉,“我带赐儿出去,水月那准备差不多了,你服侍小姐沐浴!”
方才沈千染和水月都有近身接触过苍月的身体,水月准备了药浴,以防万一。
兰亭抱着小赐儿缓缓地走出沈千染的寝房,此时,天色已暗冗,只有天际的余光将最后一缕微弱的光茫辉洒在了人间,他将赐儿带到自已的书房,也不安慰,直接将小家伙往往高高的书案上一放,兰亭坐在椅上,父子俩平视着。
兰亭神色凝重,声音里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告诉父王,赐儿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苍月的身体里有虫虫?”
小家伙敏感地意识到兰亭的怒气,不解地抬头望着兰亭,见眉峰紧拧,眼神凌历地紧逼着他,小家伙委屈地低下头,眼圈开始泛红,扁了嘴刚想哭,兰亭唇角冻住,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你娘亲刚才差点也被虫虫咬了!”
小家伙一听,完全没有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模样,一双惊恐的大眼仓惶地环视着四周,又象受惊小免般瞪视着他,许久后,突然小脸涨得通红,哇地一声哭出来,吡裂着尚未长全的牙齿,“赐儿也要咬虫虫!”
兰亭看着小小的赐儿,轻叹一声,心里翻腾着各式各样的思虑,第一次举棋不定,赐儿终究是太小,他还没意识到,他为了不让沈千染担心,瞒下了苍月的病情,差点导致一场灾难,虽然他也不忍心让小家伙过早地涉及生老病死,但既然赐儿已经是一个医者,就得让他知道,有些事擅自作主的后果!
兰亭迟疑良久,双眉紧蹙,咬咬牙,最终狠下心,不理小赐儿呜咽出声的恐惧和委屈,故意扳着脸将今日的事叙述了一遍,最后,残忍地问,“要是今儿你娘亲没提前发现苍月身体有虫子要出来,让那虫子进了你娘亲的身体,赐儿,你说我们怎么办?”这话一说,兰亭打了个寒噤,脸色倏地化为死色!是的,他和赐儿怎么办?
小家伙噎了一下,突然木然了,瞪着惊恐的双眼,连呼吸一时也忘了,兰亭看到小家伙越来越青紫的双唇,感到异常,忙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脸,小家伙却毫无反应,兰亭瞬时就慌了,连连叫了几声后,小家伙也没反应,只是身体开始急剧地抽筋。
兰亭心里突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与疼痛,他极后悔自已操之过急。猛地倒提起小家的伙的双腿,让他的头朝下,而后稍用力地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后背,方听到小家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