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眸光相接时,她不想避开了,甚至回于自信的一笑!
赵十七进宫之前,并未曾想过今晚在这里抛头露面。她虽自小随义净在乡间生活,但女儿家该学的东西,赵老夫人却从不马虎培养!但今晚不同了,她突然很想在那人面前展露自已的一身才华。
到她上场时,宫女将巨幅的白布平辅在青玉石地面上,又在四个角落各放四盆大红朱砂和四盆墨汁。
赵十七在家人的鼓励眸光下,缓缓站到了大殿中央,少女脆声声的声音响起,“皇上、娘娘,臣女献拙了。”
言毕,身姿一婉转,白绫从腕上带着一股凌历翻腾而出,轻沾那红色朱砂便回于腕下,在激情澎湃的鼓声的伴随下,脚下的白布留下了点点大红舞姿漫妙,却不同于一般舞姬,更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那舞柔中带刚,而腾飞时,轻盈如蝶。
更甚,白色的绣鞋化成狼毫,纤足成笔,带着墨汁,将大红片片连接。入耳的已转成幽扬的笛声,如激流过后化成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而流,泌人心脾。
最后,音乐一止,那桃红的身影如九天仙女下凡尘般从画上飞腾而出,在皇帝和珍妃身前盈盈一落,缓缓而拜。
四名宫女将那画撑起,原来是幅题为《国泰民安——富贵人间》的牡丹富贵图。
帝王脸色微微露出笑意,令赵十七平身后,对下首的永安候笑道,“想不到赵爱卿一个蛮将,却能教出如此文武双全的女儿!”复转首对赵十七赞道,“义净大师的俗家弟子,如此看来名不虚传。今夜真是令朕大开眼界。看来这七彩陶马非赵小姐莫属!”
永安候忙起身谦逊一笑,“皇上太过奖小女!”
帝王笑笑拂首,又对兰锦笑问,“瑞王,你向来懂书法,来评一评这幅画的功底如何!”
兰锦也不起身,只扬手让宫女把画呈过来,瞧了几眼便道,“轻灵有余,力道不足!”
赵十七一曲激扬的舞后,心中的填郁稍平。加上众人喝彩连连,毕竟是年少,难免心生傲然之心。听了兰锦的话后,心中自然有些不服气,用双足画牡丹,她整整练了十年,却仅仅得到八个字不痛不痒的评价。
可再不服气,亦不能当众去反驳一个皇子,只好带着失落的心情转身向兰锦微一福身,抬首间,一下撞进兰锦倾城绝艳的琉璃眸,原来自已的未婚夫君是如此出色,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方神色悻悻道,“多谢七殿下赐教!”
文绣听了却不乐意了,方才她与赵十七在花园里玩耍后,已把赵十七认定为自已的同盟,听了后,马上吐出口里的果核,义愤填鹰地为赵十七出头,“兰锦哥哥你说错了。十七姐姐明明很用力了,我娘都说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十七姐姐可是用腿来画画的,已经够用力了!”
此话一出,全场暴笑出来,就连难得开颜一笑的帝王也笑出了声音!
兰锦听到文绣地声音,亦展开冰绡之笑,朝她扬手,“过来!”
文绣一咕噜地从文志斌的怀里溜了下来,蹭蹭蹭地就跑到兰锦身边,大声地朝兰锦嚷着自已方才的战果,“兰锦哥哥,方才我和你的媳妇儿谈妥了,她答应不跟我抢你了!以后,我来当你的媳妇儿!”
兰锦眼波睨向眼前的小人儿,今日梳了两上朝天髻,衬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可爱至极,他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朝着文绣笑,那风华无限,几乎迷离了大殿之内一群的芳心,他的眼轻轻触了一下文绣嘴边的黑黑的果汁,“文绣是说,长大要当我的王妃?”他回瑞王府,幸好有这小丫头花样百出地折腾着他,倒让他很快恢复了一些精神。这两日,这小丫头被文家接回相府,瑞王府开始变得安静,他倒有些不适应了!
文绣一听,马上摇着,神气活现的脸马上变得一本正经地说,“我长大了可不能当你的王妃,我长大了,可是要当叔叔的。象我叔叔多神气,每个小婶婶都想给我叔叔暖床,我叔叔一天换一个!有时我叔叔不乐意,脸一沉,我的几个小婶婶就不敢吭声了!”
兰锦失声而笑,一指点在小丫头的眉间,“小丫头,你有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怎么办呢?”
斜对面的文成耀刚和身后的官员互敬酒,一听,自家的小侄女这样说自已,差点直朝着对方脸喷了过去,幸好脑袋转得快,但也喷得旁边的一个大臣的衣裳,他连道歉都来不及说,几步到了兰锦的案桌边,一把拎起文绣的后颈的衣裳,“你这个小犊子,一没看住,就闯祸。”
文志斌对这个孙女疼得紧,并不管束,反而笑劝,“童言无忌,成耀,你还当真了!”
文绣扯了嗓门就喊,“兰锦哥哥救命,我叔叔的手象蒲扇,打屁股很疼的!”
除了沈老夫人这一桌,其余的人都笑成一片。
这时,珍妃的声音突然响起,语声慢慢“这里的闺绣们都表演过了,沈二小姐,你是沈尚书的千金,今天有准备什么节目么?”她早就知道沈千染自小连私塾都没上过,更别说是琴棋书画,她要让众人看看,这样的女子是如何配得起她的儿子!
沈千染侧首平静地看向珍妃,微一福身后淡淡回道,“回珍妃娘娘,阿染重孝在身!”
众人一惊,这才发现,沈千染的发髻上插了一朵白玉兰花的簪子。
大殿中,不少是清流派的官员,听了都摇头嘘叹,为沈越山的英年早逝而婉惜。
珍妃两指轻抚指上的碧玉丹寇,轻描淡写地虚应一句,“倒是本宫唐突了,沈二小姐节哀!”
沈千染起身微微一福,笑道,“谢珍妃娘娘关心,我爹一生与人为善,此番又是为朝庭捐躯,此时想必会在西方极乐世界,阿染并不为爹爹难过!”
话刚落音,众人只听到一声脆响,循声一瞧,只见沈老夫人颤着手想去捡地上的碎瓷。一个宫人忙上前扶住,低声道,“老夫人莫惊,让奴婢来收拾!”
高阶上的兰御谡对碎瓷之音仿若未闻,倒是“极乐”二字如芒刺,他冷冷瞥着沈千染,残冷阴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
沈千染盈盈一笑,站起身,朝着高阶上的帝妃福身,“阿染虽不宜歌舞祝兴,但今晚既然大家如此高兴,那阿染自然也不能让众人失望!”
淑妃闻言,婉声问,“沈二小姐准备给大家带什么节目呢?”
沈千染对淑妃谨身一躬,“阿染曾在东越三年,得过一个异人传授一种来自异族的医术,这种医术主要是针对心疾的病人,让他把深困于内心的恐惧盘解而出。”
珍妃嗤笑,“所谓心疾,于发肤不痛不痒,就算是沈二小姐拿出看家的本事治了,谁又能见到效果?又不是治腹泻立杆见影!”
此时,所有的人都瞧出珍妃对沈千染的极度不满,朝臣里,有不少人很敬重沈越山,不免为沈千染暗暗捏了一把汗。
淑妃本欲详问,以打破殿中的僵持,但见珍妃似乎不依不饶地,心想,这样的和事佬不做也罢。便往后靠了下去,当一个局外人!
“娘娘说的是……”沈千染毫不在意珍妃言辞中的咄咄逼人,那突然柔缓下来的嗓音中竟多出几分调侃意味,“但阿染这医术可以让众位见到过程。所谓心疾,都是病患不愿与人分享的过往,因积郁过深而成疾。阿染在治病期间,可用一种方法,让他不知不觉把心中的话全盘托出!”
话刚落间,高世忠已失声问,“若用此法用于刑讯,那岂不是没有冤案?”说完连连摆手,“恕本官不信,这天下哪有这种医术,若有这种医术,这天下岂不大乱?”
兰亭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高大人若不信,可愿一试?”
兰锦低下首,捏了一下文绣的下颌,“有戏法瞧了!”抬眸时,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
沈千染说时,众人既感到万分的好奇,亦与高大人一样报以不信,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语气中不无嘲笑。待到宁王的戏谑之声时,众人方敛了声,静静着看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文志斌突然站起身道,“皇上,微臣倒有想法!”
“文爱卿有话直说无妨!”
文志斌站了出来,阔步至沈千染的案桌前,“老夫想请教沈二小姐,如何当着大殿一众大臣之面试一试?”
“可以随意找个人试,一试便知!”沈千染起身对文丞相一礼,又道,“是真是假,问题可以让殿中的人提,文相若有兴趣,可点中一人,千染按文相的话去询问,自然答的人是否是真言,文相心中有数!”
殿中的人一听,此言果然不虚。此时,连兰御谡都生了几分好奇,若有这样的本事,这天下,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极避讳之事,但对帝王来说,这象是生了一双的天眼,洞悉一切。
可今日,似乎极为不妥!帝王刚蹙眉峰,刚欲制止,高世忠的大嗓门已经嚷开,“老夫就是不信这个邪!老夫一生黑白分明,没什么怕人知道的事,就让老夫人试试!”
刑检司一生与律法为伍,从不循私,他若愿试,殿中的人俱相信,不可能会出现唱双簧的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