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毕竟做了二十多年沈家的当家人,这一声挺有气势,中气十足,连着站在台阶上的钟管家也听到了,忙步下台阶上前一躬礼,“老夫人,您是……”虽瞧着不象,沈尚书虽说已过世,但沈家却是宁家的姻亲,财大气粗,怎么沈老夫人出门先不说连个坐轿没有,身边却连个侍候的丫环婆子也见不到。
可瞧那身衣裳倒是上好的锦丝,而气势似乎也不象平常的老太太。
“老身是当朝前尚书沈越山的嫡母,只因老身的孙女几日不曾回府,老身特来瞧瞧她,你去通报一身,说祖母来探望她,她便知道!”沈老夫人脸上端着微微严肃的笑,朝着一脸纳闷狐疑的钟管家又问一句,“不知我那曾小外孙儿宁天赐这几日可好?”
钟管家这一听便知不假,或许沈二小姐来这里多多少少会有人知道,但府里对小世子可是看管得很严,这外人是不知道的。
“哦,原来是沈老夫人,奴才这是怠慢了,沈老夫人您先请里边坐!”钟管家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点头哈腰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时,正在抬着一个衣橱的几个伙计忙让开一条路,个个哈着腰,连边赔着不是,“对不请,对不请,是小的方才有眼无珠,冒犯您老了,您老大人有大量,别与小人计较!”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腰板一直,便随着钟管家走进了宁王府。
一进府,沈老夫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与沈家不同,王府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大园子,四周摆满了各色的奇花异草。而大堂的风格与沈家更是不同日而语,那气派简直赶上了皇宫大院了。
沈老夫人禁不住全身热血澎湃,她告诉自已,今日就是撞死在这大堂之上,也要求得沈千染的原谅。她的晚年,一定要住在这样的府第,那才叫真正的大宅门!
“二小姐,昨夜下了雨,今儿怎么还这般热!”水觅在廊子上整理花枝,额头已经微微生汗,不由抱怨道:“还指望着昨天的雨凉快一阵,这么快又热起来了。”
沈千染牵了小赐儿出来,今儿天气热,沈千染给他换了一件天蓝色薄薄的八团起花通身华袍,袖口是深蓝,衬得一张粉白的小脸越发娇嫩。
“赐儿醒来了?”小家伙用完午膳便被沈千染哄着去睡了一觉,这会起来整个人精神奕奕地。
“觅姨好,王爷说今天要带我去骑马!”小家伙喜滋滋地朝着水觅一笑。
“什么王爷,叫父王!”兰亭亲自牵了一匹枣红的小幼马,朝着母子俩走过来。
他瞧见沈千染一袭湖绿百合如意轻纱宫裙,裙尾的飞云流苏迎风摆动,逆着光线从左廊出走出来。夏日的阳光灿烂如金,在她素白的小脸轮廓上勾勒出一圈浅淡光晕,恍似沾着丝丝云彩气息而来。
不知不觉就扔了手中的小马驹,上前就搂了沈千染的纤腰。
小家伙一看到马儿,高兴得扔了娘亲的手,象只小雪雁般地扎了过去。拼命地伸手想摸一摸马头以示友好,可惜个头太矮,蹦了几下也够不着,急得围着马儿团团转。
高溯见了,哈哈一笑,两手叉在小家伙的小肥腰上架到半空。小家伙终于顺心地摸到马儿的头,很小心翼翼地交代,“马儿要乖哦,好好骑哦……乖乖骑哦……”
水月从怀里掏出几块糖,打开一颗放到赐儿的手心上,“赐儿,你给马儿吃糖糖,它就听你的了!”
兰亭见沈千染一眼忧色地瞧着,低下俊颜,沉笃的凤眸子闪着清光,探视她双肩以下饱满的部分。不怀好意地盯了许久,“今儿这样穿真是好看!”
沈千染俏面飞红,挣了兰亭地手,走到马儿边,“赐儿第一次学马,娘亲还是跟着去才放心!”
小赐儿更乐意,马上从高溯怀里挣着下来,抱了沈千染的腿,仰起脸就蹭着撒娇,“赐儿最想娘亲陪了,娘亲也最喜欢陪赐儿玩!”
兰亭几步上前,将小赐儿拎了起来,直接放到马背上,在小家伙尚来不及抗议前,飞快俯到小家伙的耳边问,“赐儿一会想不想自已放开骑,不要别人牵着?”
小天赐睁开琉璃大眼,倒是很聪明的地压低声线商良,“娘亲说不可以哦!”
“娘亲要是看不到,就可以了!你不说,高溯叔叔不说,谁知道呢?等小赐儿学会了,骑给娘亲瞧,娘亲是不是更高兴,说赐儿最棒?”
小赐儿眼睛骨咕咕地转了好几圈,突然指着天上的烈日,大声朝沈千染表示,“娘亲,太阳公公太热了,娘亲小心晒不漂亮哦!”
早上小家伙起来时,兰亭提出让高溯带他去骑马,沈千染便说太阳太晒,别去了。
小家伙这会不想让沈千染跟着,晃了半天的小脑袋也只能找出这一个理由。
兰亭朝沈千染眨了眨眼,笑道,“这马儿很温驯,你放心,有高溯带着,不会有事,小家伙也有三岁了,可以学些骑马射箭。”
沈千染对赐儿向来万事小心,刚开始兰亭提出,她是持一百个反对。但兰亭执意,男孩子不同于女娃儿,还是早些,孩子太娇惯着养并非好事,总不能一辈子护在身下养着。
沈千染哪不知道定是兰亭说了些什么收买了小家伙,便上前几步将赐儿抱起,走开几步,细细交代几句后问,“娘亲的话记得么?”
“记得,不能骑太快,也不能往水边走……”小家伙口齿伶俐地背出一顺溜,惹得兰亭在那频频摇首,最后上前一把抱过赐儿,往高溯怀里一塞,“今儿要让他学会在马上掌握平衡!”
水月拉过小马,递个安慰的眼神给沈千染,用口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
高溯和水月带着赐儿离去。
兰亭就扯着沈千染往寝房里拉着,刚亲上几口,外面就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
“二小姐,我能进来么?”以前水月和水玉都一般随便进,近来不敢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宁王殿下是不是又混了进来。
沈千染忙站到铜镜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轻轻按了一下发烫的双颊,嗔了一眼兰亭,方喊道,“月姐,进来吧!”
水月双手推了门进来,瞧了一眼靠在床榻上一脸不餍足的兰亭,也不在意地吐了吐舌头。
她匆匆走到沈千染的身边,先帮着沈千染整理着略为凌乱的头发,固紧了脑后的钗子,低声说,“二小姐,苍月方才又醒了,说有急事找二小姐!”又转身看了一眼兰亭,道,“王爷,苍月也让王爷您过去,他说,他记起来了,说事情非同寻常,让您务必也过去一趟!”
苍月虽然之前就被赐儿救醒,但记忆已全失,而且,经常一入梦就无法醒来,虽施了针复醒来,可反反复复了几次后,沈千染反而担心长此下去,反而损伤了筋脉,便让赐儿停针。
沈千染和兰亭相携来到苍月的房里时,苍月正盘腿坐着。
“苍月,你记起了?”沈千染走到苍月的身边坐下。
苍月睁开双眼,精瘦的脸上带着几缕苍白,他的气息还是有些不稳,“是的,二小姐,那日在扬州苍月与大公子分开后,苍月就赶回京城,到了沈家夫人的东院,苍月看到一个灰袍的和尚进入夫人的房里。苍月隐了气息随着。看到那和尚在夫人的床榻上打坐,苍月辩得出那和尚的打坐方式是密宗的冥思。所以,苍月隐在他的身后,想探出他的目的!”
“你是神道教?”兰亭劈口便问,神色突然变得残冷阴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饶是苍月一生身经百战,九死一生过来的人,亦被他的眼神震住。
苍月敛了敛心神,佩服地瞧了一眼兰亭,正色道,“殿下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我师承东蠃,自然学过东蠃的神道教。但请王爷放心,二小姐是苍月的恩人,苍月对二小姐决无恶意,也决不可能用此邪教之术来窥探二小姐的心思!”
“兰亭,苍月与我之间,就象我和玉姐她们一样,我们都是一起患过难。”沈千染握了苍月的手以示她一直信任,两人互相一笑,惹得兰亭不满的哼了一声。
苍月神色自然地收回手,轻轻一叹,“可惜我道行浅,虽然偷窥到那和尚的冥思的一些片段,但却被他反噬,隐在梦里出不来!”
兰亭想起那日沈千染与义净短兵相接,若是沈千染一个不慎,岂不也落得苍月这样的下场。一想起,整个人阴沉得历害,眉头紧拧,失了惯常的耐性,倏地一句打断苍月的感概,直接问,“你那日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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