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瑀就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这个女人在宫里这么些年,怎么竟然还能天真成这样,难道她认为没有人证只凭夫妻感情就能证明自己清白?
他当皇帝太久,哪怕是对着后宫的女人,也早已不是全然信任。
“这件事情,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闫皇后将面上的余泪拭干净,行礼退了出来。回凤藻宫的路上,心腹宫女心喜道:“娘娘这一哭,陛下便相信了娘娘,满宫上下,也只有娘娘能得陛下这份爱重。”
“本宫只是哭一哭,陛下可未必相信。”
宫女张口结舌:“陛下……不是没有责罚娘娘嘛,可见还是相信娘娘的清白的。”
闫皇后叹道:“咱们这位陛下不责罚可并不表示他就全然的相信皇长子的毒不是本宫下的。只是就跟本宫拿不出证据证明当年先皇后指定了送行酒要果子酒,陛下他可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此事是本宫所为。大家都这么糊里糊涂过多好。”她轻吐出一口气:“这下我可真要怀疑崔晋的毒是不是先皇后下的了。”
好在如今的太子是她的亲生子,又向来无大错,加上皇长子那病歪歪的身体,任是哪一位国君立储,也会将继承人的身体健康考虑在内。
闫皇后万分庆幸自己如今的地位,就算是崔瑀有所怀疑,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有所动作,他还要考虑传承问题。
她能想到的,魏帝自然早就想到了。
正因如此,他这些日子强留了崔晋在自己的寝宫偏殿养病,各样赏赐不要钱的送了来,尤其是对这病歪歪吃尽了苦头的儿子有所愧疚,便潜藏了几分补偿的心态。
所幸当初“缠绵”的配方也传了下来,就在历代皇帝的私库里。崔瑀着人用了三天时间翻了一遍,总算是翻了出来,交了给太医院院使周翰海去研究。
周翰海新送上来的汤药效果就很好,崔晋喝了几日,脸色居然渐渐的转好一点了,胃口也好了一点,崔瑀观赏完了闫皇后哭诉,回来细端详一番长子的脸:“晋儿今日的气色好多了。”
崔晋摸摸脸:“儿子自己也觉得身上松快些了。总以为是回到父皇身边,心里高兴之故。难道真是因为周大人汤药的关系?”
崔瑀一下笑了:“周翰海别的本事没有,但医术却着实不错。等晋儿好些了,可想做些什么?”
崔晋伤感道:“儿子不孝,没来得及送母后一面。儿臣想等自己身子骨好些了,前去祭拜母后,为母后守陵三年,也算是尽一尽儿子的孝心。”
崔瑀便道:“此事不急,再说吧。你只管好好调养身子便好。”
崔晋挣扎着起来,在魏帝的阻止之下,还是跪在了他面前:“父皇,儿臣觉得自己还是搬出去的好。住在父皇的偏殿,会让太子心有不安,大约还会让朝臣有所猜测。父皇心疼儿子,儿子心里也明白,可是父皇不是儿臣一个人的父皇,还要顾及太子的想法。儿臣这破败的身子,住在哪里不是休养呢?不如父皇赐儿臣一所宅子,等儿臣身子好点了就进宫向父皇请安!”
崔瑀纵然之前起过念头,想要在合适的时候将长子挪出去养病,可也不是现在。但是此事由崔晋自己提出来,他心里却又不好受起来。
——这孩子真是懂事贴心的让人心疼!
若非在楚国吃尽了苦头,又怎会养成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
想到此,他方才心头也觉得崔晋提出去为先皇后守陵三年也有些不忍心了。原本出于大局考虑,在各方沸腾之时,他能避开是最好的。
现在他觉得还是不能让他去守陵。
次日朝堂之上,魏帝为崔晋赐了亲王爵,以及亲王府,等到亲王府修缮完毕就迁出宫去养病。
作者有话要说:崔晋: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不断的给太子穿小鞋上眼药!!!!
魏帝:晋儿真贴心!考虑真周全!连太子的小情绪都要照顾到位!这样的儿子朕不疼谁疼?!!!!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三个月后,周王府修缮完毕,魏帝见崔晋身子骨大有起色,总算不是刚回大魏之时骷髅之上蒙着一层皮的惨象,终于同意他搬出宫去。
这其间崔晋还亲往坤宁宫去了一趟,见到里面摆设基本不曾大动,物是人非,着实狠哭了一场,在闫皇后前来探病的时候,当着魏帝的面又着重感谢了她一番。
“……儿臣做梦都梦见母后在坤宁宫的样子,多谢娘娘让儿臣多年之后还能再见到旧时风景。”
闫皇后拿帕子拭泪,也是分外伤感:“说这些做什么?不说周王思念姐姐,就连本宫也时常想起姐姐生前的样子,最是豁达贤良,待宫里的姐妹们都和和气气的。”
母慈子孝,场面倒很是伤感和睦。
等闫皇后走了之后,魏帝更觉歉疚。
原本长子资质极佳,当年读书好几位先生都夸过的,他考校功课也发现这孩子天资聪颖,只是后来时事剧变,这才送了他走。不然凭他的出身以及天资,东宫之位也当得起。
如今他错失东宫之位就算了,只封了个周王做为安慰,连最其码的健康都被毁了。
魏帝甚至不曾告诉过他中毒之事,崔晋还向他感叹:“儿子小时候读书,读到古人思念成疾之事,还当夸张,没想到儿子也是如此。原来我这病只是想家太过啊,怪道楚国那些大夫都治不好,回到大魏之后渐有起色。儿子真没想到这破败的身子还有能好转起来的一天,剩下的日子可都是偷来的,儿子往后可要多多享乐,才不辜负这偷来的好日子!”
有了这层难以言述的歉疚之意,再看到闫皇后对着崔晋回忆元后拭泪的情景,他心里愈发的对闫皇后不满了。这种情绪甚至迁怒到了太子身上,对周王的赏赐愈重,对太子就愈加苛刻,已经不止一次在书房里对着太子递上来的条陈挑剔责骂了。
直骂的太子战战兢兢,最近连崔晋所住的偏殿都不敢冒头,生怕魏帝随时走过来挨骂。
结果却又被魏帝理解为:太子对长兄的病情毫不关心,冷血寡情,往日在众皇子面前表现出来的手足之情果然是装出来的。
太子长这么大都不曾在魏帝面前经历过疾风暴雨似的训斥,与此相比的则是长兄那边恩赏厚重,若非周王府已经修缮完毕,不日就要迁出宫去居住,他又是一幅病秧秧的样子,太子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让位了。
魏帝还曾问过崔晋身边侍候的宫人:“这几日太子可曾来探望过周王?”听得宫人的回答,脸都黑了。
偏偏崔晋瞧出了魏帝对太子的不满,还为太子开脱:“太子又要读书又要上朝,有一大堆事情要他忙,得闲了总会过来的。也是儿臣身子不争气,以后是万万帮不上他一点忙的,不拖累他就不错了。”
魏帝冷哼一声:“他忙!难道还能忙过朕?”
等到崔晋从宫里迁出来的时候,较之他刚回来之时魏帝与太子的亲密,父子俩已经疏远了许多。
周王回朝,虽然以后注定是个闲散富贵王爷了,可是架不住他得圣宠,对大魏来说也算是立下了大功,至少他为质子的这十六年前,魏楚两国不曾大动刀兵。
又有闫皇后向闫相稍稍提点,在她下毒的嫌疑未曾洗清之前,宫外的太子一派对周王还是恭敬些的好,免得传到魏帝耳朵里,让他多想。
因此,崔晋就算是个才回京没多久,毫无权势的皇子,周王府的主人才住进来的头一日,门上就收了不少帖子礼物,还有派人来打听周王府几时摆酒宴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