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泷“嗯”了一声。
他乃朝中肱股之臣,是大夏的顶梁柱,皇帝关注他的心理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见她思索,祁清绝便又说道:“凤姣来说此事时,我正在殿中,陛下这才召了你们来。否则,以凤家如今的形势,陛下是不可能插这个手的。”
凤凌泷想了想,缓缓开口:“凤姣有一点说得没错,我确实对凤老爷子格外关心了点,因为他是我的恩人。但对我有恩的仅仅是他,而不是凤家其他人。”
祁清绝赞许地颔首,“你向来是聪慧的。”
在识人做事上,他从来不需要担心她。
初见面时,便是她的风采打动了他,进而相识相知,让他越来越钦佩于她的优秀。
凤凌泷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我更不会为了其他人的话而停止报恩。”
说完,她认真地看向祁清绝的双眼。
屋内灯火如豆,照映在两张十分年轻的脸庞上。
少年英俊,少女美丽,委实像画中人一般。
“清绝……”女子低低唤道,声音百转千回。
一个并不显亲昵的称呼,从少女口中吐出,却是饱含情意,更是拉近了他们心与心的距离,让他们的灵魂挨近,肩并肩站到了一起。
祁清绝的眼神瞬间泛起涟漪,双手下意识地握了一握,身体因紧张与激动而有些僵硬。
屋内静寂片刻,女子的声音才又响起:“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要护住凤老爷子,护住他的嫡系。”
凤凌泷见少年不语,又继续说道:“世家与皇族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且不论谁对谁错,单论凤家这四百多年的付出,并非全为了一己私欲。往上面说,这是先皇祖定下的祖制,并非凤家要争名夺利,他们也从来没有起过旁的坏心思。我认为,这一任的江夏郡王并无过错,不应该受到惩罚。”
说完这些,她屏息静待祁清绝的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袒露心迹,与他谈论凤家的是非。
灯烛“啪”的一声,似是烛焰爆裂了一次。黑暗只是一闪而过,室内恢复如常。
祁清绝微沉的嗓音也终于响起:“看来,凤老爷子对你影响不浅。”
凤凌泷没有否认。
这一段恩到底是什么恩,外人无从得知,可以随意想象。
“你说得也没错。凤家本无罪,有罪的是世家的存在。这是先祖那一代铸下的危机,不是一个凤家可以左右的,只是它站在风口浪尖,承担了太多的罪责。”
静寂的屋内,祁清绝的声音如月光一般,缓缓流淌开来。
他道出了凤家的委屈。
被祁清绝理解和认同,在她看来,本是件极难的事。他的这番话让凤凌泷几欲落泪,死死咬了唇才没有失态。
祁清绝的话锋却又一转:“君臣时代,臣子功高盖主,这就是罪。凤家享了四百年的繁荣,以这种方式落幕,也不算天家无情。”
凤凌泷默然。
史籍中被皇帝抄家灭族的臣子确实不少,但凤家又有些例外,因为当时三舅舅凤隽雅还在滚州带兵,凤家势力布满大江南北,不是皇帝想灭就敢灭的。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结局倒确实不算差。
可将来呢?
想着她苦笑道:“当年,凤家家主让出这锦绣江山——”
话至一半,便被祁清绝大手捂住了嘴。
少年人冲她摇了摇头。
凤凌泷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舌头碰到他的手掌。
祁清绝感到掌心有些痒,还有些湿,面上微微一红,便瞪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毫无杀伤力,反而充盈着一股柔情。
凤凌泷不由笑了起来。
红唇在他手掌里展开动人的弧度。
祁清绝感到心里都有些痒痒的,微拢了手掌,指腹轻轻摩挲过她如花般柔软的唇瓣,带着几分怜爱之情。
凤凌泷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些。
少年人不禁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凤凌泷感觉面部有些发热,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轻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凤家女为后这个规矩当初便不该立。它将凤家与皇权生生世世绑到了一起。纵然凤家想要逃脱,也是不成。”
她的声音极轻,似乎只有两人能听得到。
祁清绝“嗯”了一声,长长如羽扇般的睫毛在眼睫下投下一排浓密的阴影。
“不提这事了。你的心意我懂,只要凤家无反心,我会尽力护住他们。”
凤凌泷:“……”
无反心么?现在,有反心的是她呢。
不过,今晚这场话也没白谈,至少,凤家安危是肯定能保下的了。
至于以后反太子的事,让她慢慢给他洗脑吧。
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啊!
“想什么呢?”祁清绝的声音带着些不满。
两人的脸贴的是那么近,瞬间便让凤凌泷回过了神。
“想你不行么?”凤凌泷故意答道。
她在思考时本来也是盯着他看的,所以这话,一点也没让祁清绝怀疑。
他的眼眸一暗,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却又透着小雀跃。
“那要表扬。”说完,他的唇再次倾覆下来,双手更是扶上女子的腰,将她揽进怀里,如痴如迷地夺取起她口中的甜津来。
院子里,两道女子的身影踮着脚尖,努力地想在窗纸上找到屋里二人的影子。
红绫走了过来,低低说道:“别找了,费劲!”
“不应该啊!”绡透摸了摸下巴,纳闷道,“他们进去时是有影子的,而且声响也在外屋,没有进去啊。”
红绫嗤笑一声道:“你又傻了,没看到定王起身移了烛火?自他移了烛火后,便瞧不见主子跟他的影子了?”
绡透猛然瞪大美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么说定王是故意的?他是故意不让外面人看到影子的?我倒没想到。”
红绫敛了眸中的情绪,看向窗上的白色窗纸,轻轻道:“应该是的。定王此人太过聪颖和谨慎,主子的身份真能瞒得住他么?我真担心。”
她的话极轻,好似呓语。
绡透却也听见了,面色凝重了几分。
唯有小丫,依旧在那不停地踮脚尖,脸上尽是不满意。
怎么看不见呢看不见?
此时,屋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