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明煦只是穿着一套平凡的蓝白校服,站在A班的后排,几次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一不留神就要淹没在人海里。台上是带着自信笑容的一对男女,吸引着全校的焦点,仿佛此刻所有的好运气都眷顾了他们。
明煦的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杨时卿却有些说不出口的不甘。
学生代表和校长致辞后,各个班按顺序上台宣誓。早已准备好的宣誓词已经倒背如流,杨时卿作为班上少数的男劳动力,自然上了台就扯开嗓子吼。引誓人是声音清亮吐字清晰的文泽,整个操场上都回响着文泽铿锵有力的男中音。多年以后杨时卿已经记不太清宣誓词的全部内容了,只有两句话始终盘旋在耳边: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我心不变,我行撼天。
他们日思夜想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宣誓结束以后,杨时卿自然去找了明煦。这会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学生大多去了食堂,而明煦正在教室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去医院。
明煦的行程没有规律,上次从医院回来后,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再见面了。越看不到越思念,越思念越担忧。杨时卿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
明煦看见杨时卿,眼睛里一闪而过喜悦。随后快速收拾了书包,背上就拉着杨时卿来到教学楼一层废弃的储物室,这里一般没有人会来。
两个人厮磨了一会儿,明煦搂着杨时卿的肩膀,轻轻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杨时卿抬眼看他:“你这几天……还好吗?”
“不算好吧,”明煦闻着杨时卿的碎发,“我妈还是时不时把疼挂在嘴边。我真害怕她忍不下去。”
杨时卿摇着头,不说话了,一副迷茫的表情,陷入沉思。明煦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把手掌移到杨时卿的腰侧,轻柔地摩挲了几下:“来,转过身,闭上眼。”
杨时卿照做,是一个温柔又藏着些压抑的亲吻。好几次欲言又止,杨时卿最后还是没能说一句话,只是用一双眼睛望着他。明煦想安慰他,想像以往那样搂着杨时卿哄哄他。可他这一次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太多的话说不出口,最后只匆匆几句道别,便提起包转身离开了。
杨时卿站在储物室生锈的门框口,心里怅然若失。
晚饭没什么胃口,杨时卿买了一个炸鸡腿,却没吃几口就喂给了食堂里阿姨养的田园小狗。绕了半天回到了教室,路过走廊时,杨时卿不经意瞥见刘炳洋和另一个男生正一边吃着饼干一边背书,偶尔互相讲几句话。
杨时卿对刘炳洋和他的闲言碎语没什么兴趣,径直回到了教室里坐下。但也许是刘炳洋刻意为之,也许是教室里太过安静让人无法忽视窗外的嘈杂,那两个人的声音还是穿进了杨时卿的耳朵里。
“A班昨天不是考试了么,明煦好像跌到二十名开外去了,总分五百五也没上。”
“我就说,钱老师一直最喜欢他,谁想到最后是谭云岩上台宣的誓啊?原来是明煦最近堕落了,我看他都不来上晚自习了。”这是刘炳洋的声音,“临近高考啊,谁心态都可能崩。他退下去了是挺可惜的吧,不过这也说明他抗压方面还是不好,被淘汰也没办法。我看他这次分还没我上次期末考试高呢。说不定下次模考,我就到他前面——杨时卿,你干嘛?你等——啊!”
话还没说完,刘炳洋的声音便被掐断在杨时卿的拳头心里。“啪”是刘炳洋的书本夹杂着饼干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刘炳洋挨了重重的一下,脚跟后退一步差点撞在墙上,捂着迅速肿起的右半边脸一脸惊愕地瞪着杨时卿,“妈的,你疯了杨时卿!?”
“刘炳洋我他妈忍你很久了,”杨时卿气得眼睛发红,“现在开始,你丫胆敢再多说一句试试!滚回去看你的破书,少在这膈应人!”
刘炳洋也一股怒气往脑袋里涌,但就是恶狠狠地瞪着杨时卿,脸一阵青一阵白,嘴里似乎咬着什么没说出口。走廊里注目的人越来越多,越发显得刘炳洋狼狈。杨时卿不想再多纠缠,转身就要回教室。都走到了自己座位旁边,刘炳洋突然在身后大声说了句:“不就是分没我高记恨我吗,侥幸考了一个高分还真以为自己牛逼一个档次了!拽得二万五似的,老子最瞧不起你这种不劳而获的小人!杨时卿你他妈别真以为我怕你!”
短暂的两秒死寂,教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杨时卿不禁冷笑,之前对刘炳洋的欣赏和敬佩就像笑话似的。今天杨时卿算是彻底明白了,刘炳洋这种人,真的不值得同情。
身后的刘炳洋脑袋发热,发了狂一般不管不顾身边人的劝阻,送死地又补了一句:“老子今天偏要说!早看你们不爽了,杨时卿你他妈就跟隔壁那小子一样,你俩就是臭味相投的苍蝇!一个好吃懒做自以为是、一个懦弱,关键时刻就开始逃避,成不了大事!”
杨时卿几乎失去了理智,反手从桌上掀起几本书就往刘炳洋身上砸去,刘炳洋被砸中腹部,惊叫一声,当即就蹲下疼得捂着肚子冒汗。杨时卿大跨步朝刘炳洋奔去,怒火几乎要从充血的眼睛里迸发出来:
“刘炳洋,你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