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凤鸣商(双重生) 第54节</h1>
云箫韶心中一动:“你见着陛下面儿了?”
李怀商说并不曾:“隔着床帐的分付,不过听声气精神尚可。”
人是清醒白省的,能下旨,精气神还不错,这是好事,还等着他接手照料徐婕妤的胎呢,这烫手的山芋可别落温娘娘手上,也别落咱手上。云箫韶点点头说知道,又问明日几时进去当差,李怀商说丑时三刻就该上值。
得,丑时就要去,宫门还没开钥呢,得回武库歇宿,实在是好事多磨不是?两人这房通是圆不上。
不过明日就是寒衣节,谁要在这日子头上行房,也不怕忌讳,怪没个挑剔。云箫韶与他亲手备一只两层的玄漆食盒,送他出去。
晚间碧容送来信,说陈家院子诸事料理完毕,请娘放心。
原来先头陈桂瓶儿求的恩典,另有其事,不是落在想进王府走动这项,后来碧容带着进来说清,原来陈家是想求个官窠子身份,虽说要上税,可是好歹身板正、腰杆子直,再遇上诸如东瀛人一般的蛮子,可请官府出面。
按说官窠子,虽说宫中没有正主子名下开办这一起生意,可谁的乳母嬷嬷手头没几座院子?照例是寻个教坊司名头,挂在其名下,也不算什么。
也是赶巧,碧容当时入的东宫籍,就给挂在教坊司,她本人也有意接陈家院子的趟,她的原话:娘的铺子如今上手,奴闲不得,一心想再操办操办,正巧手头也存住一笔银钱,想试试看。
既然她愿意,陈家也愿意,云箫韶没有不点头的。
呼,自要不是进王府来唱就行,看是让母亲一番话和玉玞的遭遇给惊破心怀,虚惊一场。
云箫韶没想到,陈桂瓶儿是虚惊,往后真的惊还有她吃的。
第69章
才一阵葡萄架下飒飒风, 又逢着暖毡窗外簌簌雪,人间又晚隆冬天气。
不上腊初旬,因秦玉玞身上日渐沉重, 云箫韶心中记挂, 这日使天明儿下帖, 说去瞧瞧。
她夫家住在城西北紫竹街, 从前云箫韶家去是个姑娘身份,不便来,一向是秦玉玞往云府瞧她, 她不很往这处走动, 今日来看, 这地方毗邻庆寿寺, 只隔着半坊院落,立在后院绣楼上可观佛塔经阁,时不时远远儿还有钟号传来,倒是个清净养心的禅地。
秦玉玞五个月身子, 已经显怀, 云箫韶左瞧右瞧, 口中道:“怎瞧着比寻常五个月的肚子大些?”
抬起脸对秦玉玞说:“你可仔细看,是不是一胎双生子。”不会罢,又是一处与上辈子不同?
秦玉玞面上精神尚可,闻言微微颔首:“就你眼尖, 太医已经瞧过, 一脉双息, 十有八玖是两个。”
“啊, ”云箫韶神情凝重,远山的眉蜷起, “头胎生怀双胞,难为你了。”
秦玉玞忡愣片刻,大为感慨:“只有你是真心疼我,双生子的脉一出来,婆母与我好些名贵药材,金银玉帛也给出好些,口口声声却只叫我养胎。连我母亲,”她叹气,“也只说这两枝儿根蒂一旦落下,我在婆家方坐得稳,他爹也能收心。”
她面上平静,只声气里透满悲愤:“不靠着肚子说不上话,不靠着肚子没人当咱是个人!可恨我这辈子就生做女儿身。”
这话,道出天下多少女子悲哀,可不么?倘若婆家不是那等和善明理的人家,夫君又不肯尊你敬你,可不就是这样的命。秦玉玞还有这个心,多少女子吃世俗礼教拶了,连这个心也没有,只是随波逐流,旁人当她是个肚子,她便也只当自己是个肚子,转头再拿着生养这项为难闺女媳妇。
云箫韶慰她:“你放宽心,她们一起子人看你是怎样的,值什么?她们又不来你屋里跟你过日子,咱自过好便了。”
又问:“姨肯说这话,你汉子往外那些勾当你与她说了?”
“说了,”秦玉玞唇边一撮子嘲讽,“不是我要说,我那不成器的兄弟,叫官府押着回家,这情形我还有个不说的?还替他遮瞒?把他两个做的好事都说一遍。”
云箫韶觑她面色:“秦姨怎么说?”没怪你罢?云箫韶母亲杨氏可是一股脑怪到秦玉玞头上,好似秦玉玞不使她兄弟进院子,他一辈子就不会进似的,云箫韶只担心秦玉玞的娘也一般念头。
好在秦玉玞说:“我娘明白得很,看好一顿藤条,又把他关柴房饿三天,还说,”转向云箫韶,“咱两个怕做不成弟妹亲,说回头上你家去,把亲事作罢,让他再历练几年,没得耽误你家妹子。”
这是,这总归是件好事,云箫韶默默,只说:“秦姨到底知道房里有人的苦。”
姐妹两个又说两句,不一时前头传话,说爹要娘陪着饮酒用饭,丫鬟出去,云箫韶从新把长眉皱起:“你还去?你这身子他不来陪你罢了,还要你饮酒?”
秦玉玞惨淡而笑:“怎的,我急吼吼把他拦家来,如今他不再出去眠花宿柳,我不得好好伺候人?不得感恩戴德?”
话中满是讥讽,这是正话反说,是真正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么?只怕还是朝廷风气肃清,不敢冒这个头。听秦玉玞语气,这个没出息的贼行货子,八成还要拿老婆出气,房中有她这个外客,好么一点脸面不给,生要拉出去陪酒。
这过的什么日子,从前的夫妻恩爱转眼而逝,鸳鸯成怨央。
云箫韶恨得要死,又是心疼,没法子只得出个下策:“既然他娘如今宝贝你,你就借一借你婆母的风压他罢了,不看别的,只图个安生日子。”
可秦玉玞何等心气,哪里愿意逞他人威风,道:“从前她儿胡作非为她可没吱一声,如今略加几句斥责也只是为着我腹中两个喘气的。她本不是看上我,看我求她?”
她这样倔强,她如今这样倔强。
云箫韶不忍回忆往昔,玉玞姐姐最是个和顺的人,杏核一般的眼睛波光粼粼温温柔柔,哪像如今,眼中一派冷硬。
又劝,且说没两句,前头她汉子又遣人来催请,传话的丫头通是没个恭敬,趾高气扬那做派,秦玉玞送云箫韶到二门口,悄声告说房里几个丫鬟都教耍了,一个没漏。至于没扶出来一个妾室,那也是他娘不许。又说单只是丫鬟罢了,连门上小厮的老婆、门外伙计账房的老婆,他都不放过,刮剌上好几个。
云箫韶大为震惊,她汉子从前真不是这样式人,温文得很,旁的不说,君子持身的圣人教诲似乎还记得住,践行还可以,如今这样子,谁人想得到。
可见但凡男子,万万不能出去嫖,一朝越过界去,行事万般再没个循守,家中上不上、下不下,事事皆休。
作别秦玉玞,云箫韶乘轿子回府,一路上愁云惨淡,只是替秦玉玞发愁。
没个自在,她稍稍撩起车幔往外觑看,目光漠漠撒出去,看看贩夫走卒不拘什么,权当散个心。
按说她不该多看这一眼。
当是时,她与画晴两个的轿儿一前一后,正正路过庆寿寺后巷,千不合、万不合,她一眼瞟出去,看见望鸿。
望鸿?她心中微疑,只见这厮儿,不做宫中内监穿戴,打扮只是寻常,头顶一只毡帽儿,正立在一家门首说话。
门中是个嬷嬷样子老妇人与他答话,这嬷嬷头上戴雀首金箍、颈间围貂鼠皮披子,只这两样,即可知她的身份不凡。两人似乎极是熟稔,言语间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