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泰王府水涨船高。
这话云箫韶问过李怀商,怪不得她生辰朝臣们巴巴地送东西,今日府上宾客满座,李怀商还说是父皇明旨,云箫韶不解其意:
“我生辰这样的小事,怎劳动你父皇下旨?”一定还有旁的话儿。
李怀商道:“不仅仅是你生辰这一遭,父皇还教我记下热突突来泰王府示好的官员名录。”
原来宫中徐皇后失势,宫外襄国公府被抄,东宫住着的那一位又始终没个明旨给复太子位,眼看着温娘娘距中宫一步之遥,朝中少不得就有些个见风使舵的臣子,铆足劲头往泰王府走动。
泰王妃的生辰上礼,其中就有不少动的这个心思。
“难怪,”云箫韶展开颜色,嘻嘻笑道,“一个一个比着样儿似的,送的东西贵重得吓人。垄上钻墉的鼠儿嗅着猫毛,山里闹鬼的猢狲听见磨刀,他们情儿是勤快。”
李怀商见她笑,跟着也笑,只是不明白:“你乐什么呢?”
“我乐着,”云箫韶道,“我猜这一起子臣子,不好好尽忠职守、一心钻营趋奉,将来可没他们的好果子吃。你也是替朝廷铲除蠹虫,替你父皇搜罗,总不能白出力罢?”
夫妻两个顽笑几句,李怀商到前院会客,云箫韶到房中从新梳头匀面。
乱乱的一早晨,总叫人觉着时光漫长,其实此时还不到辰牌上。
云萝居内杨氏早早领着云筝流等着,与云箫韶挽手打帘子进去,就看见没炕高的一个厮儿,冲来围着自家大闺女膝边打转,碍手碍脚不给婢子梳头。
左看右看,杨氏这个闹心,小镜儿看见杨氏,张嘴叫:“姥姥!”
不叫还罢了,叫完杨氏只有更闹心,待云箫韶打发画晴和桐姨带小镜儿去院子里顽,杨氏对她说:“这孩子,晚间歇你房里?”
歇咱房里?那没有,真正歇咱房里的……云箫韶脸上一红,没答话。
杨氏接趟说:“小孩子爱娇,他又是陛下亲自嘱咐你好生照应的,你待他好也是应当,可你不能耽误了。”
耽误甚么?杨氏指指她自己的肚子,说往后打发这孩妈妈小伴带就罢了,让她凡事少亲力亲为。
云箫韶笑道:“赖好管您叫一声姥姥。”
杨氏瞪眼睛:“哪个是他姥姥?”
云箫韶声气低些:“怎说的?您和父亲不是知道他身世?”
当时云箫韶遣画晴家去传话,求助呢你再藏着掖着?这孩子身世是一五一十告诉的。
杨氏大摇其头:“我先前劝你容人,如今始知拿大。他不是泰王爷的种,见他成日围着我尚且心烦,这要真敢是泰王爷和旁人生的可还行?”
云箫韶心里一乐,如今您知着章儿了?看望后还劝我容人。
她表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望一旁努嘴:“鸾筝儿还在呢,您说这些。”几句揭过,闲话些旁的。
午后,众人陪在王府西面园子卷棚听唱。
小优儿先唱一套寿词,次后是杨氏点《画眉序》“花月满香城”,落后问王妃意思。
云箫韶不点,教筝流点。
云筝流笑嘻嘻点一出《遇仙桥》。
她未出阁的姑娘,又是最炙手可热泰王妃的小妹,合该她要听七宝女,满座喜欢。
又问王妃。
云箫韶仍微笑不言,分付红漆的曲头牌子托盘呈上来,教画晴抱着镜白挑。
这小镜儿,白嘟嘟小手一抓,抓一枚《琥珀宝镜》的牌子稳稳在手中。
云筝流拍手笑道:“这出儿好,刘病已得着鉴毒宝镜就好了,果然病已,平安长大。该我外甥无病无灾、逢凶化吉的命。”
“就你满嘴会说吉利话。”云箫韶道。
她是今日的正主,正主发话有个不应的?满座没口子都说好。
听曲、饮宴热闹一晌。
晚间笙歌漫去,宾客归家,李怀商摸出两卷字画说是另体己给云箫韶上寿。
展开来,一幅是经年的彩描,画上少女双髻石榴红,是未及二八的云箫韶,立在殿前阶上回首而笑。
这是李怀商初识的云箫韶。
另一幅也是她。
不过是近日新作,画上她闲闲坐在葡萄架下,巧笑倩兮,一旁李怀商没入画,只在案上画一张琴。
佳人素手,朱弦新停。
“箫箫,”李怀商痴痴低语,“我在一日,必不使你红裙蒙尘,不使你弦音空饷。”
“好。”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云箫韶又细细瞧过两幅画,第一幅想是幼年的李怀商所作,笔触不很规整,也没题字,第二幅题了的,就贴挨着葡萄枝子爽利三个字——
《凤鸣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