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李终南应道,“我以前曾与师父借居山中,遭遇过山崩与地震,并非是如此。”李终南出身五门中有头有脸的正道门派,哪里还能在山中住,这让晓舟珩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揶揄之意。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自己能写诗赋词就足以艳压群芳,只不过是少了些常识,李终南居然还对自己要求如此严格。
虽然那端忙于观石的李终南并没有如此想来。
比起崩塌一事,更为让晓舟珩起疑的便是李韫琋言行,他明明难掩见到祝离忧尸首之时的痛苦,却不知为何瞬时能将悲怆敛起,又换上一张冷冰冰死人脸,与覃昭去往一处。
但是李韫琋似乎也并未想遮掩这份矫情饰貌。
并非是他修行不够,欲盖弥彰,弄巧成拙;相反,晓舟珩觉得他在认认真真做戏。
可是,为了甚么?做戏给何人看?自己,李终南,韩铁衣,还是……覃昭?
这样思忖一会儿的晓舟珩只觉前路甚是难探,不知何处为终,好叫自己缓一口气,稍作歇息。似乎自己应了自己名姓一般——身如一叶舟,万事潮头起。水长船高一任伊,来往洪涛里。
起起伏伏间,何处是岸,何处又是归程?
那边的侍从已经在李韫琋的要求之下,将祝离忧与渺渺的尸首搬出了乱石堆。李韫琋远远招呼了李晓二人后便离了此地,只留了几个护院清扫此处。
“你有没有闻见甚么味道。”李终南全然不知晓舟珩心下的嘀咕,反而一直蹲蹲起起,似一直在石块间寻些甚么。
“自然。”打方才起,晓舟珩便嗅到了周遭弥漫着的那种,除过血腥味的那种不合之气,“但是这怎么可能?”
灯火隐隐间,李终南在离晓舟珩甚远的一处终于起了身,晓舟珩趋近几步,这才看清他左手手心俨然呈着一截发黑且不足一寸的麻绳,李终南颇为自然地将那小半截绳子连带着灯笼一同递到晓舟珩手中。
晓舟珩只觉他此番动作分外熟悉,下意识接过之后才忆起,李终南上次这样搁在自己手心的还是玉英的舌头。望着那炭色麻绳,晓舟珩不住又打了个寒颤。就在晓舟珩牙根发寒之时,只觉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一抬眼,只见李终南正在层层除去外衣,现在俨然是身上不挂一缕,和着细雨露出了无可挑剔的肩膀与胸膛——以及背后隐隐几道抓痕。
一瞬间,晓舟珩满脸尽是晨起时的赤红云霞,想起二人的荒唐事,口中又打起了磕绊:“你……你……”
李终南似乎没有听来,只是将手中的衣物递与了晓舟珩,并道:“恕汀,我去下面看看,且等我片刻。”
下面?这时晓舟珩才发觉,确实有下面,山塌下的不远处便有一汪小池,是从淄梁山半腰开出来的泉水,更重要是,那是通向山下的活水。
不过由于巨石滚落,水道似有些不畅。
扑通一声,只见李终南已是跳入水中,池上冒了几个气泡,又激起了几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