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撞入一个人的怀里,极温暖,是这几日一直照料的熟悉温暖。
“怎么了?”端木朝华轻声问。
小婢女不满的撇嘴,“我瞧啊,阮二小姐绝对被毒傻了,烧都退了几日还不清醒,我不过是想给她洗头发而已。”
端木朝华不答,只是轻笑着牵小凤来到搁在梳妆架上的铜盆旁,伸手试了试水温,“你出去吧,我来帮她洗。”
小婢女感叹,“她真是好福气,嫁了你这么温柔的人,这几日要不是她八成就活不了了。”见端木朝华并不理她,只一心替小凤解着头发,便很无趣的退了出去。
船上不稳,端木朝华怕扯到她,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仔细的松开她的发,白的指,黑的发,纠缠百结的穿梭其中,被阳光晃的不那么真切。
“奶奶低下头可好?我帮你洗头发。”端木朝华拍了拍她的背,小凤虽混沌却是极听话的俯身,低下了头。
这几日的伤病,她瘦了一大圈,低头便露出项子上的胫骨,被窗花里透进来的阳光晃的毛茸茸的,极是可爱,端木朝华是止不住的伸指碰了碰。
这样昏昏荡荡的船行了数日,是彻底的出了大巺朝的边境。连天的海,瞧不清岸上的故园。
端木朝华牵着目光混沌的小凤走出船舱,立在船头。阳光很好,展目是一片碎金粼粼的波浪,晃的人开不得眼,他瞧小凤有些不舒服的眯眼,便伸手遮了她的眉眼,轻声道:“奶奶眼睛还不舒服吗?别瞧了,这儿晃眼的很。”
小凤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并不知他讲了些什么,只是呐呐的拉下他的手掌,凑在鼻尖嗅了嗅,是这几日一直喝的人参蛤蜊汤味,便伸了舌头去舔,被他拦下。
他轻笑道:“奶奶还真是馋嘴的很,不是刚喂你喝过吗?”
日阳暖烘烘的,晒的小凤苍白的脸色晕了一抹绯红。刚洗的发,披在肩上,发尾还微微的潮湿,润了穿在身上的白色长袍,是清浅给端木朝华备着的白色长袍,大她一圈,又因几日来的伤病瘦的锁骨耸在袍子外,松松垮垮的像个偷穿大人衣衫的孩子。本也是备有她的换洗衫子的,可是日日需清洗伤口换药,不甚方便,索性朝华给她穿了自个的袍子,利落也好穿脱。
这几日的折腾,朝华也瘦了许多,因小凤还不清醒,依赖他的紧,除了他谁都不让碰,所以这几日清洗换药,一饮一食,便连睡觉都是朝华亲自照料。
她新养了坏习惯,非枕着朝华的手才睡的着,也非有人参汤才肯吃饭。
朝华常想,是不是把她惯坏了?可是他又喜欢有人这样赖着,喜欢手掌被她捂的暖烘烘的。
手掌贴在她的额头,烧退了,身上的伤口也开始一点点愈合了,只是她依旧浑浑噩噩,痴痴迷迷,仿佛真傻了一般。随行的大夫说,是因为先前的毒药太霸道,侵蚀在脑里,一时除不干净,等过些日子毒素彻底排除后,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伸手揉了揉她略略潮湿的发,指尖绕满了猪苓的清香。朝华瞧着极远的岸道:“不瞧一眼吗?故园,家乡,那个曾挤满你记忆里的大巺,端木朝德的大巺朝。我们……不知道何时能回去了。”
小凤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是抬头迷茫的看着他。
那目光一片灰茫茫,朝华抬手遮住,“别这样瞧我……你清醒了便不能再如此依赖我了。”
身后忽有人轻笑道:“三王爷莫不是真喜欢上她了吧?”
转头便瞧见懒懒走来的清浅,朝华弯了桃花眼笑,“清浅真能说笑,我待她这般好还不是为了你吗?”
“这算是利用她吗?”清浅上前拾了一缕小凤的发尾嗅在鼻尖,清香沁肺。
朝华不避讳,道:“你我心知肚明的很,人与人之间便是相互利用,她不是也利用我救情郎吗?”
挑了眉眼,清浅笑道:“我原本一直诧异,她利用陷害了你,你为何一点都不记恨,现下总算是明白了。”
“因为我没有资格。”朝华瞧一海碎金,眯了眼,“我一直在利用别人,包括曾经最爱我的人。”
“后悔吗?”清浅问,“当初那样利用她,现在可曾后悔?”
朝华轻笑,拦下攀了栏杆的小凤,护她在怀里,“有些事容不得你后悔,若再让我选择一次,我想我……还是会像当年一样的。”
没再问什么,清浅只是拿了一枚药丸要喂给小凤,却被朝华挡住。
“这是什么?”朝华瞧着那枚黑褐的药丸蹙眉。
清浅好笑的看他,“自然……不是毒药,放心,她对我还有用,我不会要了她的命的,这是解药。”
朝华诧异,“那先前的……”
“也是解药。”清浅将药丸碾碎在汤匙里,化了温水,“只不过先前的解药只是延续她的命,而不是彻底救命的。”
朝华突然便笑了,秋水宫的清浅公子果然是混蛋,是从没想过要彻底放过谁吧?若不是看小凤现在毒素清除的不完全,答不了他要的答案,他一定不会真的替她解毒吧?怕是现在这枚也不是彻底的解药吧……
清浅将融了解药的汤匙递给他。
接过时,朝华突然问:“你去阮尚书府上,没查出你想要的吧。”
清浅一愣,瞧着眼前眉目无辜的端木朝华,突然觉得自己小瞧了他,他其实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