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之下,万军之中,隔了那么多人,那么种表情,是几乎淹没在人海,端木朝华还是一眼便落定了小凤身上,那张黑脸笑的极傻,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还能这样笑?被人利用,背离,毫不犹豫的伤害之后,还能这样不犹豫的让他走?
廖月白不知何时立在身边,唤了他一声,“王爷……你再不走,这次的牺牲便全部没有意义了。”
猛的攥紧了掌心转身,他道:“奶奶,你吐吧……等着我来接你回家。”
北国山边波浪
那一路他不曾回头,怕隔着千人万人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会狠不下心。用一座城一颗心保住自己的命太过自私了吧?可他非如此不可,若他只是朝华不姓端木,该多自在。
他回不得头,这条命曾经牺牲了多少人才留到现在?装疯卖傻了多少年才活到现在?闭上眼皆是一双双染满鲜血的手,母亲就倒在他的脚边,扯住他衣袍,一字字的道,这天下我只能护你到这里,你非为金龙不可!
不成金龙你愧为人子。月白曾这样说过,这条命已经不是他的了,所以他做不得主。
廖月白同他带来的一队人马护着端木朝华撤出了厮杀的小晔国。他终是忍不住回头,隔的太远看不清她的身影,却总是觉得她闭了眼不看他。
“王爷……”廖月白开口提醒了他一声。
霍然回身,再不犹豫的疾步出了小晔国。
是踏着月色一路疾奔赶到了海边,小晔国是人口刚不足十万的小国,临着海,不过比大巽的京都城大上一些。
月色极好,远远的便望见了停靠在岸边的船,是廖月白来时便备好的。有人立在船旁,搭眼看见端木朝华一行人奔来,提步便迎了上去。
“小凤呢?”来人披着一身月色,眉目风流倜傥,却在扫了一遍众人之后蹙了紧,灼灼的看端木朝华,“你把她撇下了?”
端木朝华没答话,只是将手中攥着的护身符递给他,“她让拿着这个通知某人速速离开。”
一把打开他的手,落了护身符。阮氲廷扯着他的衣襟,怒不可遏,“你他妈的竟然撇下她一个人跑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同意将小凤交在你手里!本以为你就算是个白痴凭着王爷的头衔也可以护她不受欺负,总要比蒋秀才那狗屎强,可是你他妈的居然连狗屎都不如!”
廖月白隐怒,上前拦下阮氲廷,“阮公子!便是王爷留下也无济于事,再则是王妃让王爷先一步……”
“滚你妈的蛋!”阮氲廷一拳挥在廖月白脸上,“她让你去死你不去死啊!”一把折扇攥的死紧,他狠狠的瞪了端木朝华一眼,拔步冲回小晔国。
“等一下!”有人跃下船,疾步跟上了他,道:“我同你一起去。”
回头是眉目紧蹙的林廷川,他道:“我欠她的。”
受受也闪身跟了上,言语脆脆,“我也去!”
阮氲廷冷笑,“容摸摸不用回去给你那英明神武的主子报信儿吗?告诉他我家凤儿做鬼也会记得他的大恩大德的。”
那话讽刺的很,窘的受受一张小脸通红,想辩解却无从开口,最后索性道:“圣上怎么做是他的事,总之二小姐是个好人,就该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阮氲廷突然大笑,拔步冲向了小晔国。远远的听他道:“这混账天下什么时候彻底混灭了才好……”
这月凉了些。端木朝华瞧了一眼盈满的月,突然笑了,是真的狗屎都不如啊。
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护身符,却在拾起的瞬间顿了手指,那护身符的一角隐约透着两个字——白头。
是难以自持的微颤了手指,端木朝华解开红线捆绑的护身符一瞬间收缩了瞳孔,黄旧的纸,模糊的墨,极娟秀的写着两句诗——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月白……”他声音有些涩牙的开口,“云泽援军大约还有多久赶来?”
廖月白一愕,辗转蹙了眉,“两刻吧,云泽虽近,运兵却快不了。”猛一恍然,盯着朝华的背问:“王爷你……”
端木朝华霍然回身,“找匹马来,我要去会会这个云泽历史来第一个女王。”
那场厮杀昏天暗地,是小凤从未见过的惨烈,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不分彼此,只管挥了剑砍杀所有靠近自己的人,不论老弱妇孺。
倒在身边的人,溅在身上的血让她的手心一分分凉透,有刚会走路的娃娃跌在人群中痛哭,声未脱口,一刀便斜看而下,生生的削下半颗头颅滚在她脚边,红的血白的脑浆溅了一鞋面。
猛地合上双眼,不敢再看,清浅却在耳边笑,他道:“怎么?看不下去了?这些都是你造成的后果,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妄想同端木朝华反抗,就不会有现在的下场,你害了达奚拓,害了小晔国的所有子民。”
冰凉的手掌攥紧,紧的指节发白,小凤声音略哑的笑:“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你造的杀孽,将来三王爷定会分毫不差的还回来,若论人头,云泽大都是要比小晔国多的多,现在你杀一个,将来定要十倍的云泽人来偿还。”
清浅猛地扼紧了小凤的喉咙,逼她睁眼,“好狠的心肠,为了端木朝华一人害死这么多的无辜,还扬言要血洗我云泽大都。”在她耳侧笑的媚眼如丝,“你还真以为你活的到那个时候吗?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谁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