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乔点头,明显是认出了他,男子高兴道:“卑职萧逸,黑鹰军都统副使!”
“卑职燕林军都司宋洵,见过将军。”此时旁边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周乔看过去,此人她认得,而且很熟。在她还是燕林军骑射校尉之时,宋洵便已随顾盛远征战多地,此人不争不抢,不好名利,只做个小小的都司,能多抽些时日归家照料妻儿。
而现在,他成了战俘,此生不能再回北晋。
周乔擦了脸上的泪,“宋都司,萧副使,还有——所有北晋的将士们,你们受苦了。”
看着一双双满是欣喜和期冀的眼睛,周乔便知自己不该忐忑,这才离开军营多久,就险些忘了曾一同浴血厮杀的战袍情谊,忘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磊落。
他们也好,她也好,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了母国,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将军,你怎来了这里?如今我们是战俘,南楚想要我们为他们卖命,我们誓死不从,他们正恼着!将军不好来此与我们扯上干系。”宋洵说得恳切。
“若我说,从今往后我将与你们共进退同生死,你们可愿信我一次,听我一言?”
“什、什么?”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周乔所言。他们知道周乔如今的身份,是南楚摄政王妃,怎么可能……
“将军,这、这是将印?”
此言一出,他们纷纷看向周乔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日后,你们不再是北晋战俘,而是南楚玄武军。”
“那将军你呢?”宋洵看着她。
“我——”周乔深吸口气,“我自然,是南楚的武英将军。”
唯有如此……周乔紧紧地攥着将印,才能免他们一死,才能一步步在南楚夺得立足之地。
“将军可知,我们誓死不从为的是什么?”宋洵双眸发红,“一朝被俘,就该明哲保身,不该再念着回不去的母国,这是曾经将军在燕林军中亲口对南楚战俘说的话。”
“这话我们铭刻心里,一旦被俘,保命第一位的。可我们为何不从?我们又如何能从!将军当日为了北晋只身远赴南楚为质,我等铮铮男儿如何能就此苟延残喘,败了燕林军和黑鹰军的军威?!”
“我明白。”周乔看了他,又看向所有北晋将士,“但军威也好,同袍情谊也罢,什么都没有你们的命重要。”
宋洵一噎。
“若要你们以命相搏,去守护那些虚名,我周乔绝不允许。”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比起那些,我们在这里过得顺遂,如此才能让母国的亲人安心不是吗?”周乔看着宋洵。
他果然别过头去,可眼泪却止不住。
“只要有一线生机,便该奋力挣扎,向死而生。”周乔抬手,将印就在众人眼前,“眼下生机在此,诸位可愿随周乔再闯一番?”
“我等愿意!”
“我等愿追随将军,誓死效忠!”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大。
“哟,好热闹啊。这就是你们北晋那套拿来唬人的练兵法子?”周乔回头,正是刚才在帐中挑衅嘲笑的壮汉。
“这是虞靖的亲信孟况。”宋洵低声,语气防备,“此人天生神力,仗着旁人都打不过,主帅不在时就横行霸道专爱挑衅。”
周乔挑眉,她已然领教过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刚才在帐中被下了面子,特来此处滋事的。
“孟将军有何贵干?”周乔问。
孟况就看不上她这纤瘦的身段,他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她。他哈哈一笑,“听说你还没领兵器,特来送你一柄好枪!”
说着就将手上那把银枪朝着周乔一扔。
那枪直直地朝着周乔面门而来,她身旁的萧逸和宋洵皆是一惊,正要上来替她挡开,却见周乔已抬手抓住了那柄枪,枪并不重,但孟况扔枪的劲头却大到出乎她的意料,枪身撞到了肩膀,撞得周乔后退两步,后肩本已好了的伤处仿佛被撞裂了一样地疼。
只这一下周乔就明白,此时此刻,她打不过孟况。
“将军!将军没事吧?”萧逸说着就要冲上去,这正中孟况下怀,只要这什么狗屁玄武军先动了手,他还手岂不理所应当?
可周乔却抢先一步拉住了萧逸,随手把银枪塞到他手上,反而勾着唇角笑眯眯地说了句:“那就多谢孟将军了。”
那笑带着挑衅和不屑,果然惹怒了孟况,“军营里以身手论高低,想护着这群低贱的战俘,就拿出些真本事来!”
正要出手之时,一声“孟将军”从孟况身后传来。
徐墨玄身穿盔甲,剑身出鞘,大步走了过来。
“军中私斗是何下场,还需再多言么?”
同为虞靖副将,徐孟二人本是同级,但真要分个高低地话,那么徐墨玄这右将比孟况这左将还高了半级,可孟况从来不服,冷笑道:“你来管什么闲事?莫不是你同北晋人还有什么私交不成?”
徐墨玄淡道:“若不想我将你的那些破事禀报于主帅,还是滚远些的好。”
孟况当即变了脸色,看了看周乔,又看了看徐墨玄,愤然离开。见他走远,徐墨玄这才看向周乔:“战甲和兵器尽在军械库,上面东西皆登记在册,这柄枪给我,我去还。”
“多谢。”周乔看向萧逸,后者立刻将银枪递给了他。
直至徐墨玄也走远了,周乔转过身来,看见宋洵面色不对。
“怎么了?”
“禀将军,这个徐墨玄平日里冷言冷语,不是个会管这种闲事的人,虞靖这左右将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正算计着咱们。”
“那就多加提防。”周乔看了眼徐墨玄走远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现在,先同我说说这南楚军营究竟是个什么境况吧。”